英国留学90后种玫瑰(章小蕙直播爆火：“白月光式”直播，将物欲写成诗？)

章小蕙直播爆火：“白月光式”直播，将物欲写成诗？

克日，港星章小蕙的直播忽然爆火。她刚刚迎来60岁，耳顺之年的她约莫连本人也不会想到，淡出文娱圈近20年之际，就在半个月前，能依靠“神级”直播首秀席卷交际平台。

那些令人咋舌的数据，6小时6亿的热度，逾5000万的贩卖额，固然让深耕流量多年的专业偕行们高不可攀。但若仅是温声细语的解说、回绝夸诞的呼唤，以及所谓的团队选品切身把关，她将不外与第二个“白月光式直播”的董洁无异，偏偏，当章小蕙端坐在那边，以不甚流利的国语经常输入“伦敦腔念诵约翰·多恩诗歌《分别辞》”、“借波提切利画作《春》解说眼影盘”等名场面时，这统统不止于商品，也勾连起她往昔的履历，投下群众津津乐道的余波。

罗马非一日建成，章小蕙约莫只是言者偶然。比如她的直播间称呼，带几分凡尔赛的“玫瑰抱负橱窗”，脱胎自其2018年起开设的群众号“章小蕙aroseisarouseisarose”。江湖传言她是亦舒《玫瑰的故事》主演黄玫瑰原型，但在小说出书的1981年，本名容舫的章小姐尚未成年，当属斑斓的曲解。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大意为：萝丝像朵玫瑰，就像玫瑰就是玫瑰一样，斑斓至极）是美国墨客、20世纪初古代主义活动代表人物之一格特鲁德·斯坦因（Gertrude Stein）的名句，因兼具音律性与哲学性，广为后代传播仿效，至于出自毕加索之手的《斯坦因画像》，大学主修美术史的章小蕙应该更不生疏——假如说诸如“你看仙子的薄纱就是这块眼影的颜色”等金句，是信手拈来的不测出圈，章小蕙“玫瑰”的自喻，则是早早悬起的灯谜，静待巅峰流水会知音。正如她在直播后的总结文章《这一晚，深入了解我和时间的干系》中所言，“时间到了， 走到该到的场合，自有人会看懂我”。

但不成否定的是，这是一束繁复的白月光。她的故事有着诸多难以遮掩的“缝隙”，从这道缝隙望已往，我们会看到一个繁复的章小蕙。假如把她单纯奉为白月光、独立女性的代表，又不免把她标记化、简便化了，也忘记了她身上百转千回的面向。

撰文｜一把青

把缓慢变成酒

手机屏幕那端的章小蕙，顶着招牌烟熏妆，乌发浓颜、古着香奈儿，维持其无论巅峰低谷数十年如一日的外表审美。千禧年亦舒谓之“丰富如水蜜桃”，任媒体骂她穿着暴露粗俗失态，她仍然故我，惹得师太也惊叹一句“时卑劣行什么，全体与她不关，原本，你要真正走在潮水之前，就得丢弃潮水”。

一番判词，移师到20年后她的直播间仍然奏效：当烂俗的套路与话术皆无的放矢，她只需最大水平地展现本人真实的层次与阅历，不必像李佳琦，为一切女生一丝不苟1毫克几多钱的性价比；也不必像董洁，借素颜出镜打造居家过日子姐姐外貌；更不必像李若彤，穿上当年小龙女戏服主打情怀杀吸引眼球，而相较于新东边贩售的诗意和远方，她所提供的那些过去人的履历之谈与办法论指引，“品牌不是第一位，你的看法才是”、“潮水也有便宜的，只是你没有找到”，又多了几分诱人的实用主义代价。

章小蕙直播截图。

有业界人士煞有介事分析其直播细节见苦功，指掌管人唤其“章小姐”，事情职员是“编纂”，主顾则为“读者”，云云称呼给人以新颖感，则又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多些了解不难发觉，章小蕙不仅直播言语书面化，连10万+为王的自媒体文章，都秉持着稀有的纸媒专栏体例，起承转合一丝不苟。并非刻意为之，而是谁人灿烂年代的言语作风，在亦舒、林燕妮、刘天兰、施南生港女争辉的潜移默化间，仅取一瓢饮随手剩余香。就像另一邵氏出身、转型作家的香港女演员江青，撰文每提起网络互动，语言无不是“某某写微信给我”“在批评栏留字”，充溢老派人鱼雁传书的韵致，车马很慢书信很远的从前，又如涓涓细流 ，和争分夺秒“321家人们上链接”的当下，构成某种奇妙的张力。

章小蕙的直播间选品视频截图。

章小蕙更早将这统统推向极致，并以奋掉臂身的阻遏坚持。已故港女潮水Icon黎坚惠在《Meeting Teresa》（约会特蕾莎）一文中写，彼时拜候负面讯息缠身的章小蕙，接过她递上的自荐纸片满心哗然，问“人出名到一个地步，相貌就是通行证，你怎样会有卡片？”章则谦虚又理所固然回复，“这是我到外地入货办公时用的，the business side of me”（商业面向的我）。2021年承受网红深夜徐教师访谈，她随身带着烫金羊皮条记本、莎士比亚纸质书，自白“我不要盛行，我要最新鲜的”。

在这个沉溺式居家Vlog(视频日志)多为MCN（多频道网络平台）机构棚拍批量孵化账号割韭菜的年代，正如《春娇与志明》的名言，“有些事不必在一夜晚做完，我们又不赶时间”，一辈子铺陈缓慢的底气，化成古典主义的旧时月色包围在她身上，有人当作名媛范，有人说是老钱香，她在与潮水的赌局中得胜，笑到最初。

将物欲写成诗

皮肤紧致套装、睫毛增长精华、美容仪与护发梳，章小蕙所带之货单拎出来，几乎无一幸免“服美役”之猜疑，但当她抛出“要买才能范围内最好的一把梳子，好梳子随着你一辈子”“上世纪90年代在英国住旅店碰到含17种玫瑰精油的卸妆膏，用后没有转头”等设身处地女性，又颠末光阴磨练的分享，仿佛句句都有点石成金的压服力。又不同于另一台湾后代、“美容大王”大S冒死实验美白针，一日擦几十次唇膏，那充溢大无畏精力的神经质“狠劲”，章小蕙最让人向往的，是生存办法、是唯美想象，是当今少见、具象化的松弛熨帖与优雅，更是她坚信不疑并沉醉此中的恋物与悦己。在群众号运营之初，香港作家邓小宇预言，她会被要地女性视为潮水圣经，由于“穷终身心血去研究、验证，身精力行扮靓之道，她对美的心得是积年累月一点一滴凝结成器，并且全部都是第一手履历，比拟之下其他恶补人士就立刻现形”。

《世纪末的华丽》，作者: 朱天文，版本: 上海译文出书社 2010年4月

且看她写羊绒，“日落柔光折射亮片，隐隐发射光晕，好些又被埋在羊绒纱线间，看得入迷，浅杏丝衬里贴肌肤，昔日的华丽”，又将同色系口红巨细靡遗地分为旧玫瑰色、娇嫩玫瑰色、接吻后的双唇颜色，便以为她是朱天文《世纪末的华丽》女主演模特米亚照进实际。“天下光辉她来不及看，她发愤奔赴出息不择伎俩，物质女郎，为什么不呢，拜物，拜金，芳华绮貌，她好崇拜本人姣好的肢体”，在谁人衣料、香气、色彩与品牌堆砌而成的花花天下中，购物就是她对本身的建构，张爱玲《换衣记》谈衣物，“在政治杂乱时期，人们没有才能改良他们的生存情况。他们只可以创造他们贴身的情况——那就是衣服。我们各位住在各位的衣服里”，如今回看照旧长时弥新。

米亚25岁已盲目年老色衰厌倦游戏端正，六旬章小蕙至今照旧气愤勃勃乐此不疲。消耗主义浪涛汹涌，拥抱物语重获合法性，终于将她从前半生「购物狂魔」的诟病中昭雪，她变身恋物教教主，获“初代带货女王”威名。

《古代性的性别》，作者: [美]芮塔·菲尔斯基 (Rita Felski)，译者: 陈琳 / 但汉松（校译），版本: 守望者｜南京大学出书社 2020年6月

美国学者芮塔·菲尔斯基 （Rita Felski）在《古代性的性别》中指出，愿望的回路是从男人流向女人，又从女人流向商品，她点评左拉（Emile Zola）小说《妇女乐园》中女性购物者涌入百货商超的盛况：驱动她们的是一种强壮的、不成停止的消耗愿望。人群具有不成反抗的吸引力，它能吸引更多的女人到场，她们有着协同的购物冲动和热情，而原始的、充溢愿望的女性气质又让她们联合在一同，这些都抹杀了她们之间的阶层差别。章小蕙直播间可谓妇女乐园之赛博版，水涨船高的数据亦印证羊群效应的威力，有消耗力的主顾依据她发号布令“无脑冲”，财力不敷者亦捧一局部场，乐于从window shopping（橱窗购物）中管窥那不成触及的放纵与奢靡。

让往事化成风

纵然背风翻盘，港媒仍热衷报道章小蕙如安在60岁生日前夕“手背青筋暴现，额头被指似寿星”。时移世易，穷追不舍的恶意与挖苦丝毫未减，只管曾放话“饭可以不吃，衫不克不及不买”是内幕，2.5亿债券讼事上诉得直也是内幕，在厌女文明的语境恶习下，她哪怕80岁也是不成质料的朱颜祸水，是“把两任爱人败停业”的拜金女。故意思的是，章小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仍旧冶艳宣扬的外貌和毫不在意的姿势给了本钱主义父权凝视致命一击：你说我是妖女与恶女，我偏要坦率不止是女为悦己者荣，更要夺回穿衣妆扮的创造性与自主权，言语瘠薄的挖苦只会暴露你的轻佻浅薄，真金白银为证，当我东山再起，自有大把拥趸。

章小蕙拍摄的倾销画面。

囤积欲、购物狂与极繁主义，这些以前令章小蕙声名狼藉的叱责，摇身一变成为送她上青云的筹码。与之一体两面的是，太过重申她4岁逛连卡佛，14岁逛香奈儿，20岁搜集铂金包的白富尤物生，以她当下的成果将往事一荣俱荣，把陈年花边讯息的琐屑零星，塑形成年代滤镜下的“大女主”，渲染她怎样置之死地尔后生，重申独立女性与年代典范，捧得太高，倒也有些矫枉过正，仿佛一种吸入过量玛丽苏迷药的后设视角。

不愿重提往事，洒脱也是夺目的对策，犯过的错惹过的祸，都是真实的构成局部。周旋名利场，和带货一样，章密斯固然比一切人都更明白怎样展现想要被看到的面向。她的确当过倚赖男人糖果费的顶级恋爱脑，也做过“出轨由于要人疼”的好坏制造机，只管声称身处停业边沿时，“为什么要死呢？睡好觉吃饱饭才上心气处理成绩”，但她标榜“不埋怨不表明”的人生态度，以及自嘲撞南墙也“穷风骚饿快活”的代价观，看起来充溢女性力气的话语，既必要热血的试错本钱与极强的活着韧性，也颠末了她好像先容商品时那样，发自内心又充溢自恋的浪漫化包装。

年代转身，章小蕙等来了她的契机，波诡云谲间，这段红利期又有多久呢？君不见港圈浮沉从来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或在怒潮中冷清噤声，或背负晚景凄惨恶名的海上繁花，但是更是不堪摆列。这朵玫瑰，是时也命也运也的偶尔，缺一不成亦难以复刻。看客们只需择其善者而从之，它毕竟诱人却伤害，馥郁芬芳，闲人勿近，芸芸众生未必斲丧得起。

本文内容系独家原创。作者：一把青；编纂：走走；校正：杨许丽。未经新京报书面受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