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艺术家(寻找早期粤籍留美艺术家身影，重拾“沧海遗珠”)

寻觅早前粤籍留美艺术家身影，重拾“沧海遗珠”

《第一课》First Lesson，谢荣光，石版画，38.1×33.6cm，1938年，斯坦福大学坎托艺术中央供图。

《三只雄鸡》，李铁夫，布面油画，63×78cm，1940年，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藏品。

《芭蕾舞演员》，梁竹亭，布面油画，130×96cm，年代不详，公家藏。

《渔湾》，陈觉真，纸本石版印刷，39.2×48.9cm，1935-1942年，图片由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克兰纳特艺术博物馆提供。

《古巴国度公园》，关墨园，纸板油画，43×28cm，1926年，关墨园家属保藏。

19世纪中终期，在北美淘金热和修筑宁静洋铁路大范围招募华工的海潮中，一些具有艺术天赋的粤籍年轻人也先后辗转至宁静洋对岸，营生或学艺于加拿大、美国、古巴等地。

1885年，广东鹤山的李铁夫赴北美营生学艺，是现在所知的第一位前去东方学习油画并具有相当造诣的中国人，遂有“中国油画第一人”之称。粤籍留美艺术家自此揭开了中国近古代美术的“留学潮”序曲。

李铁夫、冯钢百、梁竹亭、伍泽枢、陈锡钧、黄潮宽、李锡章、关墨园、关金鳌、谢荣光、李秉、余本、朱沅芷、王少陵、黄齐耀、曾景文、李鸿德、陈荫罴……他们起首以华工、华商等华裔身份连续从广东各县动身、超过茫茫大洋的地域界线，将艺术交换的图版第一次开发至北美。这批留美艺术家的学艺脚印遍及温尼伯、多伦多、纽约、波士顿、洛杉矶、旧金山、哈瓦那等地，开启了探究中国美术提高的古代之路。

这段汗青与外洋华裔社群的构成和华商的崛起严密接洽，他们前去北美多带有依亲、打工、做生意等营生存的底色，在活着实际中渐渐发觉并提超过艺术抱负。从到场东方艺术提高的历程来看，他们直面东方艺术重新古典主义、印象主义走向古代主义的转型，成为东方艺术剧变的切身到场者。

处于社会剧烈转型和厘革中，加之在北美的学艺履历，促使他们构成了共同的艺术作风，返国后他们到场“赤社美术研讨会”以及广东最早举行的西洋画展览，到场广州市立美术专封建校的筹建，将改造的精力播撒艺苑；别的，一局部粤籍艺术家留在北美或游走在中美两地持续探究，走向了东西交融的多元实验。

日前，“超过宁静洋——早前粤籍留美艺术家研讨展”在广州美术学院美术馆(昌岗校区)展出，这是20余位早前留学北美的粤籍艺术家初次以群体相貌同时显现，也是近十位艺术家初次显如今国内群众视野之中，包含伍泽枢、李锡章、谢荣光、朱沅芷、黄齐耀、李鸿德、黄玉雪等。

本展览正是聚焦于这个在汗青上未被全盘审视的艺术家群体及其跨文明发展履历带来的艺术特质，团结外洋华人华裔史和侨乡研讨，试图在更全体的社会汗青文明场景中重现他们当年的艺术成果和艺坛活动，探寻他们在中国致使天下艺术中的意义和代价。

在展览开幕之际，南都记者专访了广州美术学院大学城美术馆展览部主任李铁军、广州美术学院副传授杨慧丹两位策展人。

那些被艺术史无视的“远行者们”

比年来，诸多专家学者、学术和展览机构眷注到20世纪初至60年代的留日、留欧和留苏路途，这三大板块已有较多深化的研讨和展陈，而一些粤籍留美艺术家是在更早时期的19世纪下半叶，以华裔的一部兼顾份而非公派留学负笈外洋，因此在中国近古代艺术海潮的形貌里含糊不清，留下诸多学术盲区和缺口，这是举行此次展览的缘由之一。

在以往的研讨中，一方面他们远涉重洋求艺他乡的履历远未明晰，另一方面他们返国后之于中国古代美术遗址的作为亦不甚明白，他们游走东西之间所构成的共同艺术创造更是未能惹起充足器重，乃至不少艺术家成了中西艺术史誊写中间的双重出席者。

有鉴于此，发掘与梳理他们的艺术创作和文物史料火烧眉毛，此次“超过宁静洋——早前粤籍留美艺术家研讨展”经过拓荒、拾遗、补漏等探究性事情，团结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斯坦福大学坎特艺术中央、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克兰纳特艺术博物馆、美国华人汗青学会、美国华人博物馆、香港艺术馆、广东美术馆、开平市美术馆、开平市赤坎关族图书馆等机构，以及在艺术家家属和伙伴的支持下，以现在能搜集到早前留学北美各国的艺术家作品为主线，辅以干系粤籍华裔史文明背景质料、汗青照片、报刊报道及文稿等文献和档案及侨乡旷野观察材料，试图重构更平面的时空网络来梳理他们在中国艺术的古代性历程中的定位和意义。

据李铁军先容，早前广东华工的出海路途，最早的一条是乘坐帆船从香港动身，经檀香山，再到旧金山，耗时两到三个月。十九世纪末期，乘坐汽船的新航线从香港动身到上海，再到横滨，到横滨今后分出两条线路，一条到旧金山，一条到温哥华，乘汽船的时间延长了很多，二十天到一个月即可抵达。

早前出国的粤籍画家大多选择的是日本，如丁衍庸、关良，及创建“岭南画派”的高剑父、高奇峰等，留欧的艺术家们身上也多具有精英气质。比拟之下，留学北美的这一批在处境上判然不同。

这一批到北美留学的艺术家，最早是以华工的身份前去，他们大多出身贫农家庭，在他乡困难求生，艺术最初只是一个看似遥不成及的事物。他们并非怀揣着做艺术家的抱负出国，却在异国打工营生的历程中，找到艺术是他们的言语，在自但是然的形态下选择艺术。

这些寂静近百年的艺术人生，在策展历程中被“打捞出水”，展如今国内观众眼前。正如他们的人生履历是繁复多元的，保藏他们作品的机构也遍及海表里各地，作品流转展现出特别丰厚的样貌，每位艺术家、每幅画的眼前都有一段段斑驳的往事。

策展人杨慧丹报告记者，本次展览中的一些艺术家从未被人研讨过，他们是艺术史中的“出席者”，渴望这次展览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吸引专家学者对他们做进一步深化的研讨。

远涉重洋求艺:作为侨民的粤籍艺术家们

“早前粤籍留美艺术家大多来自广东四邑地区，包含新会、开平、台山、恩平，出身并不富有，大多来自贫困农夫家庭，他们在艺术的选择上没有那么多限定，种种作风的实验上也是自在大胆的。”策展人杨慧丹说。

广东台山人梁竹亭，善于雕塑，1924年毕业于加拿大安大抵省国立美术专封建校雕塑科，却在艺术史上鲜有纪录，策展团队也无法找到他的雕塑原件。此次展览的油画作品《芭蕾舞演员》由广东崇正拍卖公司提供，是梁竹亭的名字及其作品初次显如今群众视野中间。

伍泽枢的《静物》来自国内一位公家藏家之手，画中的小香炉和小雕像具有传统东边意味，全体作风展现踏实的写实本事。他的署名也颇有特点，接纳中西团结的转角L形的办法，中文署名和印章在上，下方是英文署名WU JECT-KEY。杨慧丹还报告记者，他之以是起这个英文名，是由于“枢”在粤语中的谐音似“输”，故伍泽枢的“枢”不读“枢”(syu1)，而读作“区”(keoi1)。

杨慧丹以为，此次展出画家之中，朱沅芷是天性风范最为彰显的一位。被誉为“华人古代主义先驱”的朱沅芷，是最早探究西欧古代艺术的具国际名誉的华人艺术家，但其极具一局部作风的原作从未在中国要地显现过。

“朱沅芷是特别具有古代和先锋意味的艺术家。他在旧金山美术学院的教师以前留学巴黎，巴黎是事先的天下艺术之都，是古代艺术潮水的实行地，朱沅芷因此深受其影响。”

上世纪20年代末30年代，朱沅芷也动身赴往巴黎，从他的画作可以看到各个画派的影响，有平面主义、野兽派、将来主义等。朱沅芷在国际上已具有响亮的名声，却在变革开放后才被国人熟悉。此次展出的《景色》是朱沅芷的原作第一次显如今国内公立美术馆展览中，十分忧伤。

“这幅画比力大的一个特点是用绢来打底，不是画在亚麻布上。朱沅芷终身都在实验把东方的艺术言语和东边的精力作风团结起来。好比他的《孔子》画像，看起来是东边素材，却运用了东方古代派的本事。”杨慧丹说。

黄玉雪是场上唯逐一位女性艺术家，此次展出的是她的铜胎珐琅盘。她最初并不是以艺术家，而是以作家身份显现。初版于1945年的小说《五小姐》(也译作《华女阿五》)被视为华裔美国文学的开山作之一，黄玉雪也因此被誉为“美国华文文学之母”。她的小说报告一个华裔少女在男尊女卑的移民家庭里的发展和屠杀。

谢荣光是自学成才的画家，作风较为共同，既不是写实主义的传统，也不像朱沅芷那样带有分明的古代艺术言语。“从画面来看，有点相似事先旧上海比力盛行的月份牌画风、碳粉画。”杨慧丹说。

20世纪60至70年代，美国掀起了笼统体现主义的风潮，出生于广东中山的陈荫罴的画风多元，从写实到笼统、体现主义都实验过。此次展出三幅形貌早前华工后代的组画，体现出陈荫罴从写实主义过渡到笼统体现主义的探究。

由广东台山人黄齐耀绘制背景的《小鹿斑比》影像，显如今此次展览的开头局部。很多人不晓得，1942年的迪士尼经典动画《小鹿斑比》是这位广东画家到场创作的。上世纪30年代，动画影戏《白雪公主》惊动天下，迪士尼公司顺势推出动画《小鹿斑比》。但由于故事背景设置在丛林，必要刻画的细节过多，不适实用写实伎俩来表达，正在迪士尼制造人一筹莫展之时，黄齐耀把本人的画作应征，立刻就被接纳。

他以宋代绘画为灵感，创作出一片具有中国水墨神韵的真假团结的写意丛林，不仅为动画增加艺术美感，也大大低落了动画制造的事情量。作为《小鹿斑比》的中心画师，黄齐耀不仅成果了一部经典，也将中国画之美带到东方。多年后，为表彰黄齐耀的奉献，迪士尼公司将他列入“迪士尼传奇”(Disney Legends)。

专访策展人李铁军、杨慧丹

重审早前粤籍留美艺术家，开启艺术史新的叙事

南都:早前粤籍留美艺术家的作品分布天下各地，搜集这些原作的历程想必很困难，你们是怎样完成的?

杨慧丹:这个展览是创建在国际互助的交换基本上的，固然由于受疫情等影响，我们在寻觅原作的历程破费了不少光阴。省内的兄弟馆和同仁都十分给力，关墨园和关金鳌的作品来自开平市美术馆、开平市赤坎关族图书馆的支持以及艺术家后代。我们也取得香港艺术馆及美国诸多研讨机构和博物馆的支持，像斯坦福大学坎特艺术中央、洛杉矶郡立艺术博物馆、美国华人汗青学会等，由于疫情的缘故一些原作很忧伤去，我们在受权的情况下取得了高清复制图的支持，力图以最接近原貌的办法展现给国内观众。

南都:此前除了李铁夫、冯钢百等被谈得比力多外，大局部粤籍留美艺术家长时出席于美术史中，他们被忽略的缘故是什么?

杨慧丹:从整个天下的艺术话语权来说，20世纪前后，天下艺术的中央在法国巴黎，成为古代艺术开疆拓土的大实行场，艺术学子去巴黎留学，归来回头自带光环。与之比拟，留学北美不是主流，以是没有自带流量。从国内的情况来看，传统精英分子，如康出息、陈独秀等以为，写实主义可以改良中国画，革中国画的命，而留美的艺术家本身就不是精英分子，他们是华工、华商，是布衣的身份，他们没有完全走写实的途径，也就不在事先中国的话语体系内里，形成了团队的失语。第三个缘故是新中国建立后，艺术史承继反动话语的基因，他们也不在这个话语体系里。

南都:面临悬殊的政治、文明情况，身居异国的他们，为什么而画?创作中又面临着怎样的困难?

李铁军:察看发觉，这些艺术家在同辈里是比力异类的，其他人出国营生的目标都是为了赢利、光宗耀祖，唯独这些艺术家们，干系于做生意的华人华裔来说是比力贫困的，尤其李铁夫，终身贫缺少窘，但他们照旧在困难的生存中找到了艺术作为支持，发觉艺术是他们的人生寻求和抱负。

杨慧丹:事先的华裔在美国处于社会底层，一是必需面临的经济缺少、种族藐视等活着压力，二是面临文明上的分歧，他们带有传统中国文明的熏陶，即使一局部出生在美国，也是在传统的中国度庭长大，怎样和谐中国传统文明和东方社会代价观，是他们面临的比力大的议题。但这些坎坷对艺术家来说不一定是恶事，偶尔分反而是这些坎坷成果了艺术家。

南都:重新审视这一特别的艺术家群体，对我们的当下有何启示?

杨慧丹:在以往的艺术史誊写中，这批留美艺术家没有太多篇章和笔墨，乃至是处于群体被掩藏的形态，但是随着艺术史研讨、看法的拓展和厘革，也使我们熟悉到，艺术史不但有一种视角和一种叙事办法。贡布里希说过，艺术史没有新的篇章，由于东西以前在那边了，但艺术史可以有新的誊写办法。做艺术史研讨的人要制止单一视角，在已往的话语体系下不存在的人，接下去我们会以新的视角来为他们誊写。关于整个广东美术提高来说，这一批人这么早开启了全方位的艺术探究，开启了探究天下之美、发觉天下之美的历程，令人震撼，值得敬慕。

返国后，构成改造中国美术的“华南新流”

在一百多年前方对中西文明的碰撞与融适时，粤籍留美艺术家盲目背负了改造美术的文明职责，大大多在负笈归来回头之后积极投身于中国文明遗址，建社团、办画展、兴教导，率先将东方写实主义油画带入中国，将中国美术与天下艺术的提低潮水接轨。

作为晚清民国时期的文明新流，他们返国后到场创建华南地区第一个西画社团“赤社美术研讨会”(1921.10)，到场广东美术史上“第一届西洋画展览”(1921)、第一届广东省美术博览会(1921.12)和举国美术展览广东专展(1929)，以及到场准备华南地区的第一所官立美术院校“广州市立美术学校”(1922.4)等。他们与当地的岭南画派以及厥后留日、留欧归粤的艺术家之间的交换、商榷和论争极大地丰厚了20世纪中国美术史的内在，也为外来画种注入了民族精力，塑造了中国近古代美术的多元相貌。

被孙中山歌颂为“东亚画坛巨擘”的李铁夫，是现在所知最早赴东方学习油画并取得深沉造诣的中国人。他1885年出国，1930年返国，有凌驾45年的时间在美国学习，但关于其从前在加拿大和美国学习生存的研讨仍旧语焉不详，有待拓展。本次展览第一单位展现了三幅他在北美创作的写实油画，1918年的《音乐家像》是现在他署名的最早作品，是比力传统的欧洲古典绘画的技法。

“徐悲鸿返国后看到李铁夫的画，说这种画只能在欧洲的博物馆看到。徐悲鸿在法国留学十年，对欧洲绘画十分熟习，他的这句评价分析李铁夫的技法在事先的国人视野里是无与伦比的。李铁夫最开头承受美术教导的时分就是在东方，没有遭到其他艺术言语的干扰，是地道地承受美式教导的画家。”策展人李铁军说。

颠末中西文明的比力思索之后，李铁夫的终期画作作风有了较大变化。尤其是返国之后渐渐地带有写意性，更民族化，更注意用笔和景色之间的干系。本次展览展现其返国后的五件作品如《三只雄鸡》等，便是云云。李铁军表现，把东边写意画融入到西画里去的这种想法，是李铁夫返国今后不休思索的成绩。

在艺术史上，李铁夫的成果早有定论，但另有很多留美艺术家群众知之甚少。台山人陈锡钧是我国第一代雕塑家，在要地却没有任何一件他的作品，其艺术相貌更是含糊不清。上世纪30年代抗战发作后，一批艺术家为了遁迹到了港澳地区，陈锡钧也是此中之一。他从广东台山到加拿大和美国波士顿博物馆美术学院学习了踏实的雕塑本事，返国后先到广州，在勷勤大学和广州市立美术学院教油画和雕塑，为我国培养了不少美术人才。

余本从1956年返国，到1988年中止绘画，再到1995年去世，这近四十年间都在广州。此次展出的《横躺的裸女》是他唯一留存的裸体画，忧伤一见。余本留学完毕后，先回到香港，新中国建立后受邀回到要地，在广东画院掌管创作事情，其晚年作品更多体现出油画民族化的探究。

据李铁军先容，这一批粤籍留美艺术家返国今后有了更多交换，不仅有李铁夫画冯钢百的像，也剩余本画冯钢百的像、冯钢百画余本的像，可以看出他们事先过从甚密，但是他们的影响范围于广东和港澳地区，“这也是广东艺术家的一个特性，他们的言语才能很难与外地相反，只会讲白话，余本曾被约请已往北京教学，事先就以无法交换为由回绝了，李铁夫到上海今后也是无法和当地人交换，他可以和他国人交换却无法和国内其他地区的人交换，这是他们一局部提高的一个范围。”

本期撰文:南都记者 朱蓉婷 练习生 曾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