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淑(小说:宠妃遭皇后毒打受重伤,皇帝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更新 :2023-03-30 04:41:53

小说:宠妃遭皇后毒打受重伤,皇帝心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五 浮华

一连三日,皇上忙完政事总要来永寿宫看看如玥,每每坐在床榻边说说笑笑,没有了往日的拘谨,反而更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格外亲密。

如玥倒是觉得伤得值了。不过是肩上的一块瘀紫,散瘀消肿了也总是会好的,然而这痛却无疑是痛到了皇上心尖儿上。

不想第四日一早,皇后竟来了。

那时如玥尚未梳妆,慵懒地靠在卧榻上看书。沛双赶着进来通报,如玥人还未坐起,皇后便掀了垂帘侧身走了进来,身后是垂帘窸窸窣窣的响动。

“快躺着别动。”皇后温言关怀道,“你有伤在身,好好歇着也就是了,何况本宫一向不拘礼节。”

如玥赧红着脸,柔声谢道:“劳皇后忧心,臣妾当真罪过。”

皇后只笑着,目光温和,多有宽宥之意:“本宫来瞧你,就是希望你安心养伤,你这样连连请罪,倒令本宫不安生了。快倚着。”

芩儿呈上红枣莲子羹,恭敬道:“奴婢知晓皇后娘娘素来不爱饮茶,特意备了一盏红枣莲子羹给娘娘品尝。”

“嗯,搁那儿吧,本宫与如贵人说两句话,你们都下去吧。”皇后的笑容在如玥看来,总是苍白乏力的,除了一双秋水似的明澈眼瞳,其余都显得那么无力。

“本宫十二年前诞育康静公主后,就落下了病根。这些年一直血亏体虚,慢说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了,就是仲夏正午之时,这手脚也是寒凉的,鲜有些热乎气儿。”

如玥显然没料想皇后能洞悉自己的疑惑,略微有些尴尬地垂下头去:“皇后娘娘乃是有福之人,福泽深厚,想来这血亏体寒之证总归是能医好的。”

皇后缓缓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没经历过生养。这女人哪,太难也太苦,尤其是这后宫里的女人,生育一个孩子如同在鬼门关走过这么一回。月子里留下的病根,只能待下一次坐蓐期好好找补回来。”

眼前的皇后保养得尚算不错,但毕竟年岁不轻,想来已经不适合孕育了。如玥头垂得更低,当真不知道该为皇后惋惜,抑或是庆幸。

“皇上的子嗣本就不多,再加上皇长子、皇长女、皇次女、皇六女先后夭折,就连皇五女、皇七女也是刚去了的。”皇后越说越觉得难受,泪眼蒙眬,“当真是膝下寂寞啊!”

如玥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皇后娘娘节哀,千万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皇后以丝绢捂住鼻唇,伸手轻轻一晃:“不碍的,本宫就是觉得心酸难忍。其实这么多年来,本宫也习惯了这样的伤心事儿,只是总觉得这心里没着没落的。”

自古以来,后宫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历朝历代总有狠辣恶毒之事,屡见不鲜。只是皇后忽然来永寿宫对如玥说这些话,倒是让人看得不那么明白了。

如玥正诧异,只听皇后话锋一转:“眼下好了,莹嫔又有了身孕,且还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胎,也难免皇上会多眷顾些。”皇后破涕为笑,抹去了眼角的湿意,“你是新入宫的贵人,本该是皇上最为关怀的妃嫔,只因眼下的情形,也难免会顾及不到你。本宫瞧着你是懂事的人,也明白什么该计较什么不该,总算能安下心来。”

如玥挺直了脊背,谦卑道:“自如玥入宫以来,多得皇后娘娘教诲眷顾,已经心满意足了。皇上日理万机,勤于政事,能偶尔来如玥这里坐坐已经是臣妾的福气了。如玥实在不敢贪婪,也断然不敢生出嫉妒之心,干犯妃嫔忌讳之重罪,有亏德行。”

皇后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只是糅杂了些许凄然:“本宫听你这样说,很是安慰。只不过……如若不是为了争宠,又岂会平白入宫?真当这宫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么?又有谁会嫌自己命长呢?”

“皇后娘娘……”如玥惊慌失措,“臣妾断然不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莲子羹喷香的气味很是诱人,皇后不紧不慢地舀了一勺搁在唇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如玥说话一般,自顾自地用了好些。

“御医总说,本宫血亏,这红枣补血益脾是最好不过的东西了。”搁下瓷碗,皇后又拭了拭唇角,才接着道,“好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却不见得人人都能得到。就如同皇上赏给莹嫔的荔枝,当真与杨贵妃的‘一骑红尘妃子笑’相差无异了,可也不是谁都有福气能吃到。”

如玥稍稍平复了心神,附和道:“荔枝果味鲜美,色泽诱人,实乃上佳果品,只是荔枝性烈,实在多食无益。有时候没有也有没有的裨益。”

皇后犹自笑着,来之前,她心底觉得这个如贵人不过是比一般的妃嫔聪慧一些,也懂得为自己筹谋,竟不想这小小的人儿,心思却如此缜密。

仰头看了看窗外明亮的阳光,皇后兀自笑道:“也与如玥你说了好一会儿话了,方才还柔和的阳光,这会儿也渐渐热辣起来。本宫也该回去了。”

如玥要送,却被皇后拦下了:“妹妹不必相送,养好身子以便侍寝才是正经。相信皇上不日就会翻妹妹的牌子了。”

“谢娘娘提点。”如玥笑颜相送,待皇后离去才收敛了满面的笑意。

沛双端着玫瑰花露的温水进来,轻轻搁在一旁,先绞了帕子递给如玥擦脸,才问道:“小姐,皇后娘娘前来,莫非是为莹嫔的……”

“嗯,这水温正好,热气腾腾地熏在脸上很是舒服。”如玥没有接她的话茬儿,只贪婪地吮吸着帕子上芬芳的气味,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聪明。”

沛双叹道:“不想皇后娘娘这样贤德,竟也会……竟也会亲自来看小姐,当真是恩恤六宫。”沛双本想说,没有料到皇后也会如同后宫其余的妃嫔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地争宠固宠,只是得了上次的教训,即便是在自己宫里也不敢随意地说话,才委婉了些。

如玥将帕子递给沛双,方才的温热这会儿已经散尽了:“皇后自然心恤六宫妃嫔,也当真是关怀我。只不过,眼下众人的心思都搁在莹嫔那儿了。”

芩儿闻声笑着走了进来:“小主,皇上让人送了件东西过来,奴婢料定您看了保管喜欢。”

沛双一听,也来了兴致:“是什么?姑姑给我瞧瞧。”

“还是让小主自己打开看的好。”芩儿故作神秘,将锦盒递到如玥手中。沛双紧忙凑过去,生怕自己看不清楚似的。

如玥将锦盒打开,不由一愣:“翡翠石榴簪?”

“奇怪了,我明明看见翠点扔出的簪子是砸得碎碎的,怎么会修补得好?”沛双也是惊讶得不行,“皇上又怎么会特意给小主送来?”

“非也。”芩儿笑上心头,“小主再仔细看看。”

“的确是很像,但并非原来那一支。”如玥发觉翡翠的质地与光泽,甚至纹理都与莹嫔砸碎的那支不同,只是簪子的款式却如出一辙,“皇上当真是有心了。”

“奴婢懂了。”沛双总算是回过味儿来,“皇上知道小姐您受了委屈,这才吩咐了人特意为您定制了一支更好的金簪。意在告诉小姐,是你的总归还是属于你的,旁人想砸也是砸不坏的。”

如玥轻轻抚了抚金簪,柔柔叹道:“皇上对我总算是有心的。只是这份儿心思,只怕我要好好消受了。”

果然,皇后的话很快应验了。这一夜,如玥便要侍寝了。

除去身上华丽的宫装,如玥缓缓走进花瓣漂浮的池水中。氤氲的水汽腾腾升起,温热的气息袅散一室,芬芳四溢。

蓝田玉雕琢的莲花池底细腻却并不打滑,每走一步池水就越深一些,也感觉更暖了一些。停在浴池中央,许多粉白鲜嫩的花瓣轻飘飘地从天而降。徐徐仰起头,花瓣似雪纷飞缭绕,不由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片一片,落在水中、发上,甚至眼睛与睫毛处,每一片都是那样轻柔,那样婀娜。美人轻轻一笑,也沾染了娇花一样的香甜。

“小姐。”好一会儿,沛双与芩儿托着一件蜜合色的水衣进来,宽松顺滑,唯独嗅不到熏染的玫瑰花香气。芩儿腼腆地笑着,眼中透着欢喜的光芒:“公公们都在浴室外候着了,待小主沐浴完,即可抬去皇上的寝宫。”

如玥撩起满是花瓣的清水,水碎溅成花,花瓣却留在了掌中。本该是最值得高兴的时候,可说不出为什么,如玥的心里却是一团漆黑,比之这一室水汽下昏黄的灯光,更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沛双跟在如玥身边多年,一眼就看出了自家小姐并不真心高兴:“小姐,让奴婢侍奉你更衣吧?”沛双的声音多有提醒之意,如玥如何会听不出来。

“好。”她缓缓沿着浴池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上来,仿佛这就是她往后的命运。踩着石梯,慢慢往上攀,踩着后宫的妃嫔,越走越高,越高越要谨小慎微。

可是哪里才是她的终点呢?皇上的宠爱,或是皇后的凤冠?

“我,我有些害怕……”如玥的膝盖不受控制地一软,身子险些歪倒跌进水中,幸而沛双一把扯住了如玥的腕子,才免于意外。

“小主,您实在不用担心。自古以来,妃嫔第一次侍寝都是会紧张的,何况嬷嬷先前已经教会了小主侍寝的规矩。”芩儿一边宽慰着如玥,一边细心地为她拭干面颊上的水珠。她见过如贵人机敏的一面,也见过如贵人睿智的一面,却不想原来如贵人也有这样与小女子无异的软弱一面。

也许这样的如贵人,这样的小主,才是一个完完整整有血有肉的女子吧。芩儿这样想着,心头也是柔软得不行:“小主不用怕,皇上对小主总是很温柔的。”芩儿说着话,少不了递了个眼神给沛双。

沛双会意,忙附和道:“是呢,连奴婢也瞧出来了。小主发髻上别的这支石榴金簪不正是皇上的恩宠么?”

如玥喃喃道:“我之所以一心渴望入宫为妃,只因当年对皇上一见倾心,正是这样一番至真至纯的爱慕,才促使我勇敢地走进紫禁城,走进皇宫。”

芩儿微微一愣,也是这会儿,她才知道原来如贵人与皇上的相识竟是在宫外:“既然有这样的机缘,那小主更加不必担忧了。皇上将永寿宫赏赐给你一个人居住,足见皇上心里也是惦念这份情缘的,自然也明白小主的心意。”

“可是芩儿,你说这后宫之地,只有爱慕和心意就能生存下去么?”如玥疑惑不已,出言凉薄。

“小主。”芩儿顿了顿,“有爱慕、有心意并非不能好好生存下去,关键是要看这爱慕是否为皇上懂得、在意,这心意又是不是如同了皇上的心意。”

如玥眼中闪过似懂非懂的迷茫,如同薄雾一般,令她看不清芩儿的面庞。芩儿为如玥裹好宽松的水衣,才接着道:“若是小主与皇上心意相通,此意即是彼意,那又何须分什么彼此呢?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心意相通?”如玥转愁为笑,多有些领悟,“那么我喜欢的皇上也会喜欢,我不喜欢的,皇上也会厌恶!”

“小主聪慧,一点即透。”芩儿为如玥松开了发髻上的石榴簪,黑缎泻地,赞许道,“宫中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小主实在不必为这些摸不着影的事儿烦扰。收拾心情,好好做自己该做的即可。”

沛双暗自庆幸,这个芩儿姑姑倒是有办法哄了小姐安心的。背宫侍寝的小公公将卷进厚实的软毯中的如玥扛在肩头,借着夜色送至皇上的寝宫侧殿。芩儿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直看着小主被抬进了毓庆宫的侧殿,才笑着转身离去。

一路上,如玥紧张得不行,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湿汗,再加上本就夏日,入夜也不见凉爽,裹在软毯里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

然而当如玥的脑海里闪过皇上的面庞,想起那样柔情的目光,心里的悸动便一扫而光。摒除后宫的烦扰争斗,她心里还是很欣喜能成为皇上的妃子,很愿意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他身侧。虽然她知道,皇上是天子,天下人的皇帝,皇上的心从来不能完全地属于一个人,也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一日。

宽大的龙床上,皇帝合着双目养神,面容平静惬意。公公将如玥搁在床榻上,并解开束着锦绣帐幕的细绳,就匆匆退了下去,将如玥与皇上留在了寝殿中。

如玥的心实在不能平静,脑子里想的尽是嬷嬷所教的规矩,可是自己却像是被软毯束紧了一样,动也不能动。幸而皇上这会儿是闭着眼的,如玥庆幸而笑,企图小心翼翼地挣脱束缚,只是,这毯子也未免裹得太紧了。

“呵呵。”皇帝忽然笑了。如玥的心一震,慌乱地对上了皇帝水亮亮的双瞳:“皇上,您别看……别看我!”如玥的声音有些窘迫,更多的却是羞涩,滚烫的脸庞红似晚霞,一直延伸至耳后。

“你不让朕看,朕又怎么能帮你褪去软毯。这样热的天气,只怕要捂出痱子来了。”皇帝的语气轻松,好似大哥哥一般亲和,如玥的局促之感稍稍缓解,反而也被自己的样子逗乐了。

“你的嬷嬷就是这样教你侍寝的么?”皇帝板着脸,假嗔道,“竟然连自己的毯子也解不开,还不许朕看,哪里有这样的规矩。”看着如玥纯真的样子,皇帝只觉得自己仿佛也年轻了许多。

“皇上,如玥不依。”如玥索性滚了身子,竟滚到了皇帝的身边,也是这样一滚,毯子竟然松开了好些,“嬷嬷只是告诉了臣妾侍寝的规矩,却从来没告诉臣妾这软毯这样闷热,还捆得这样紧。如今皇上还要责怪臣妾,臣妾真是冤枉。”如玥嘟着嘴,别过头去不看皇帝。

这样娇憨任性的模样,这样俏皮大胆的女子,当真是柔软了皇帝的心。

皇帝身边没有手帕,却用自己的衣袖轻轻拭去如玥额上的薄汗:“嬷嬷没教你规矩也不要紧,这里只有你与朕,朕怎么舍得怪你。”皇帝的语声近在耳畔,软糯动情。慢说如玥并没有生气,即便是真的使了小性子,这会儿也怕是要融化在皇上的宠溺里。

“皇上。”如玥伸出手来,握住皇上为自己拭去汗水的手。

软毯散开,蜜合色的水衣显露出来。尽管丝质的料子滑爽,沾染了汗水却也紧密地贴在了肌肤上,正好巧妙地勾勒出如玥妩媚的身姿。脖颈胸口间凝白的肌肤如玉,春光乍现,竟是这样诱人。

“皇上。”如玥缓缓靠近了皇帝,“若是臣妾当真做得不够好,触怒了龙颜呢?又或者无心得罪了后宫里的姐姐们,皇上也会宽恕了臣妾么?”

皇帝动容一笑,伸手将如玥揽进怀中:“朕说你做得好,你就做得好。即便真的不好,在朕看来也总归是好的,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

如玥咯咯地笑着:“皇上一言九鼎,臣妾可是记在心里了。若皇上忘了,臣妾可是要细细碎碎地在您耳畔一遍一遍地念叨个没完没了,到时候皇上可别嫌臣妾烦。”

皇帝笑得前仰后合:“你总是这样地与众不同,一点也不畏惧朕,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玥儿,朕唤你玥儿可好?”皇帝的手越发用力,如玥顺势钻进了皇上的薄锦,乖巧地点头,“你既是朕的明月,朕对你说过的话自然记得格外清楚。只不过,往后说话的时候还多,此时却不能白白辜负了这春宵一刻。”

好容易安稳的心,竟被皇上的这样一句慌乱了,如玥轻轻闭上眼睛,缓缓吻在了皇帝的脸侧。分不清是她的窘迫燥热,还是他的体温滚烫,这一夜仿佛燃了起来,燎得人干柴烈火般炙热。

皇上许是疲倦了,在如玥身旁睡得格外酣香。如玥静默地陪伴在皇上身侧,只是觉得心里格外踏实,身体的疼痛与心里的忧虑仿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皇上温暖的体温才格外真实。

然而,祖上定下来的侍寝规矩如玥一丝也不敢忘,何况门外的执事太监已经轻咳了三声,也是该起身回宫的时候了。悄悄推开皇上的手臂,不舍地再看几眼,如玥终究还是裹紧了软毯,轻手轻脚地自己走了出去。

侍寝次日,如玥向皇后娘娘行三跪九叩大礼,待礼成,皇后欢欣吩咐道:“袭儿,扶如贵人起身,就坐在本宫下首好了。”

诚妃淡然自若,眼眸余光却划过其余妃嫔的面庞,只看到妒火中烧的嫉怨。

如玥一怔,受宠若惊,环视殿上并未有贵妃的身影,而莹嫔也并未在众人之中,遂谢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如玥身份低微,怎敢僭越了各位姐姐。如玥末座即可。”

皇后允诺,合眼一笑:“你倒是懂规矩!”

如玥坐稳,正是春贵人对面的位置,只听皇后又道:“皇上忙于政务,鲜少来后宫走动,你们抱怨;来了,多半是往莹嫔的承乾宫和如贵人的永寿宫去,你们也抱怨。可你们怎么不想想,何以皇上只愿往这两宫去?”

莹嫔尚未来请安,众人的注意力自然是集中在如玥一人身上。

如玥不动声色,平静地迎上众人的目光,气定神闲,没有一丝胆怯或者得意,仿佛说的尽是旁人之事,根本与自己无关。

“子嗣的福气也许不是谁都能一时半会儿就求来的,但总归应该学着点如贵人的柔婉才是。懂得安抚圣心,皇上自然愿多来后宫与你们说说话,若是只会一味地拈酸吃醋,令皇上不胜其烦,只怕皇上更不会看上你们一眼。”皇后的口吻重了几分。

妃嫔们一并起身,齐齐行礼:“臣妾等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必定铭记在心。”

如玥虽没有多看其余妃嫔怨怼的脸色,却还是觉得脊梁发冷,这便是众矢之的的滋味吧?皇后越是礼遇她,招来的怨恨也越是多,只怕往后更不会有安稳的日子了。

“好了,都坐吧!”皇后的神情柔和了些,才笑道,“今儿一早,我让袭儿备下了新鲜的莲藕粉,说了这会儿话,你们也都饿了,就在本宫这儿用些藕粉羹吧。”

众人又是谢过,藕粉羹才端上来,就听门外的小太监通报:“莹嫔娘娘到。”

“莹嫔来得正是时候呢!”诚妃玩笑道,“准是嗅到了皇后宫中新鲜藕粉香味了。”皇后听了只笑,眉眼更是弯了些许。

莹嫔犹如没听见诚妃所言,目不斜视地走到皇后娘娘面前:“臣妾迟来给皇后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快,袭儿,还不扶起莹嫔。”皇后谦和而笑,慈惠在心,“皇上与本宫不是早有言在先,沁莹你身怀龙裔,这些礼数自然都免了,实在不必日日来向本宫请安,奔走劳累。”

莹嫔甜美一笑,想也不想只管往紧邻皇后的座位坐好,才笑道:“皇上与皇后体恤,实在是沁莹的福气。只不过,沁莹的身子一向康健,即便如今身怀六甲,也行动自如。况且御医说了,多多走动对腹中龙裔也是有所裨益的。”

皇后称是,掩藏不住眸中的慈爱:“本宫记得,当初有二皇子的时候也是捺不住性子,总乐意在花园里走动,就是闲不得。有公主的时候,却懒怠乏力,一天到晚贪睡得不行。”

诚妃嘴快,接茬儿道:“莫不是莹嫔与娘娘如出一辙,也怀了位小皇子吧!皇子身强体健,自然是闲不住的。”

小宫婢将藕粉羹搁在了莹嫔身侧的几上,恭谨地退了下去。莹嫔只睨了一眼,却并未伸手:“诚妃说笑了,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岂是旁人能及的。”

诚妃吹散了藕粉羹的热气,品了一口,见莹嫔并不预备品尝,便赞道:“果然是新鲜的莲藕制成,口感黏糯味道香醇,真是不错。”

莹嫔勾起唇,淡然一笑,很是不以为意。

诚妃转头向皇后道:“臣妾记得,《本草纲目》上有著‘藕下止载澄粉作食,轻身延年,而不知其功用更专益血止血也。凡一切症皆不忌,可服’。可见这藕粉虽不贵重,却是极好的东西呢!”

皇后含笑,搁下手中的瓷碗:“诚妃倒是记得清楚,本宫的记性却是最不济的。不过既然是安神益血的好东西,那莹嫔你也用些吧,终归是有好处的。”

如玥敛着笑意,默然凝视着眼前的莹嫔,果真有倾国之容。柳叶如眉,杏目含水,朱红的唇瓣小巧而柔嫩,浅笑时,一对略深的小梨窝恬静美好,只一眼,就能摄人心神。这样美的女子一颦一笑都妩媚动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如同牡丹一般淡雅华贵的气质,自当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如玥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痛不可当。莹嫔不过二十五吧?如花吐艳的年岁,这花期也还长着呢。更何况,她有了皇上的骨肉……

“我素来不爱食甜,诚妃姐姐怕是忘了。”莹嫔没有直接回绝皇后,反而冲着诚妃去了,且言谈倨傲,盛气凌人。

诚妃也不恼,只扶了扶自己的额角:“许是忘了,本宫的记性也是不好了。书倒是通些,人事却不那么上心了。”

皇后轻轻摇头,叹息道:“看着这些新入宫的妹妹,个个青春貌美,想不服老也不行了。”

这话似乎点醒了莹嫔,原本舒和的笑容也拧蹙了秀眉:“是了,臣妾也听闻,新晋的宫嫔中有一位沉鱼落雁的如贵人,不知今日可在?也正好让本宫瞧瞧!”

如玥虽觉得心中不快,也还是没有迟疑:“莹嫔娘娘谬赞了,臣妾不过平庸之姿,实在不及娘娘万分之一。”

莹嫔抬眼瞧去,心中一阵反感——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美人,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遂道:“如贵人这样谦虚,倒显得不实在了。走上前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如玥睨了皇后一眼,见皇后神色如常,只得硬着头皮停至莹嫔身前。

莹嫔转头对皇后道:“御医说过,美好的景物会令人心情舒缓。臣妾一见如贵人,便心花怒放呢。”

皇后轻轻颔首:“那很好,闲暇时只管让如玥多陪伴在你身侧也就是了。”

“也好。”莹嫔娇甜一笑,问如玥道,“你会什么?”

如玥展唇巧笑:“臣妾粗笨,只通些诗书。”

微微勾唇,莹嫔不咸不淡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诗书略通倒也无妨,却不能精,不如在旁处下下苦功。自然,这琴技、画技非苦练不可,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如玥不知莹嫔心中所想,麻木地拘着礼,笑容得体。

莹嫔忽而爽朗一笑:“臣妾记得皇上忙完政事,疲倦乏累,唯有推拿之术能解皇上酸乏之痛,不知妹妹可有兴致学学这推拿之术,总是容易一些,又能讨皇上欢心。”

如玥心头上的气一股股往上顶,推拿之术?哼,把她钮钴禄如玥当成什么人了!她何时做过此等卑微之事,莹嫔这样公然挑衅,不就是为了让她当众难堪,下不来台么?

皇后垂首听着,似笑非笑间眸光精利;诚妃也只管品着藕粉羹,置若罔闻;春贵人扬起春天般明媚的笑颜,等着看好戏。

“既然是皇上喜欢的,那臣妾自当跟从莹嫔娘娘多加用心学习。”如玥恭敬地施礼,嘴角卷翘成迷人的弧度,“只是娘娘不要嫌弃臣妾愚笨才好。”

“这里今日竟这样热闹,是本宫来晚了错过了什么?”贵妃的声音温和绵软,入殿时却一眼瞧见了莹嫔正坐在她惯常的位置上,如雪的脸庞微微泛起红意:“莹嫔也来了,难怪……”

如玥见贵妃进来,连忙移了位置,让出道来。

贵妃柔和的目光拂过如玥的脸庞,犹如清风袭过透着凉意,又淡凉地睨了莹嫔一眼,笑意愈浓,俯首施礼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快起。”皇后和善而笑,稍加思虑后才开口,“贵妃也尝尝这藕粉羹吧!正合时宜。”

如玥心中了然,皇后意在让贵妃入座,可偏偏只剩诚妃下首的座位。要堂堂贵妃屈居妃子下首,甚至莹嫔下首,无疑是莫大的羞辱。贵妃她会坐么?

众人不动声色,莹嫔也只是自顾自笑着,丝毫没有起身相让的意思——多难得才有这样尊贵的荣耀,任是谁也不能令她让位。贵妃是,眼前的如玥更是。

贵妃的笑意淡去,只抿了抿唇,忧虑道:“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妾怕是没有这样好的口福了。臣妾的缘静病了,发了高热,臣妾还要赶回宫中亲自照料,望皇后恩准。”

“七皇女的身子一向娇贵,难怪贵妃这样劳心劳力,事事亲力亲为。”莹嫔不待皇后开口,先抢了话头来了这样一句。贵妃只觉得气郁在胸,面上依然是淡淡的笑。

皇后眉头紧锁,感同身受道:“病在儿身,痛在娘心。你且去吧,好好照料静儿,待缘静康复,再来请安不迟。”

睿澄感激道:“多谢皇后体恤,臣妾告退。”回过身再与如玥四目相对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怜悯。

憎恨、怨怼、妒恼,如玥倒是见得多了,偏偏是这样将她视为弱者的同情,当真是让人不习惯。

“臣妾也乏了,先行告退了。”莹嫔直起身子,翠点即刻来扶,二人轻盈盈施礼,旋身欲退,“差点忘了,本宫今日乏了,午睡过后再与如贵人研习推拿之术。”

如玥称是,笑道:“恭送莹嫔娘娘。”

皇后只是笑着看着,没有过多的表情,待莹嫔离去,皇后才道:“各位妹妹也各自跪安吧,眼看着日头越发烈了。”

皇后就着袭儿的手,缓缓起身,绕过百花争艳的云石屏风离去,众人这才退了下去。

诚妃追上了如玥,开口就道:“莹嫔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昔日潜邸的沈佳氏格格不就殒在她手里么!好好的一个人,竟被弄成了那个样子……唉,不说了,总之你自己小心着点。”

“谢诚妃提点,如玥自会谨慎。”如玥这会儿总算明白了,贵妃离去时那个充满怜悯的眼神所谓何意——原来贵妃是觉得她会和沈佳氏格格同一宿命。

沛双方才没有跟着如玥进殿,也不知究竟,这会儿忽然听见诚妃这样的警告之言,只觉得头晕目眩。小姐这才侍寝,怎么就要被人作践,那沈佳氏格格又是何人?在谁手里殒了命?和小姐又有什么干系?

沛双不敢多问,扶着如玥上了软轿,只觉得今天的日头格外烈,晃得人心烦意乱。

永寿宫内,芩儿精选了好些鲜花儿添置在各处。站在宫苑的每一角,都能看见满目娇嫩的颜色,都能嗅到浓郁清新的花香。只是才回宫的两个人并不为这醉人的花香动心,反而神色疏离,与这满院的景致格格不入。

“待会儿让芩儿陪我去就好了,沛双,你留在宫里打点晚膳,别忘了给皇上送碗藕粉羹去。今天在皇后娘娘宫中用过,很是爽口,想来皇上也会喜欢。”如玥的笑意渐渐明显,丹唇柔润,越发可人。

“小主等会儿要去哪儿?”芩儿一无所知。

“承乾宫。”如玥神色平静,眉目清朗,“莹嫔娘娘总算是按捺不住了。”

午膳如玥只用了些许绿豆糕,就换了简洁的淡青色宫装往莹嫔的承乾宫去。

翠点见如玥来得这样早,很是惊奇:“娘娘吩咐过小主待娘娘午睡后来,小主怎么来得这样早?娘娘这会儿方睡下呢!”

芩儿听见翠点用了“吩咐”二字,心中已是不爽,再瞧翠点轻蔑的眼神并无半点尊敬之意,心中更是恼怒,然而面上还是极其悦色道:“天气这样热,不知可否劳烦姑娘带路,让我家小主在偏殿候着。”

翠点显然不是很愿意的样子,撇着嘴不吱声。如玥微微一笑,没有任何不悦的成分,反而乖巧恭顺:“不必劳烦姑姑,既然莹嫔娘娘才睡,如玥还是不便叨扰。稍后再来向娘娘请安就是。”

“好,既然如此,奴婢就不留小主歇脚了,小主只管过会儿再来。”翠点冲着立在一旁的粗使太监道,“还不快关上宫门,外面的热气都吹进来了,大瓮里的冰岂不是化得更快了!”

也不管如玥是否还立在宫门外,粗使太监便迅速将承乾宫宫门合上。厚实的红木门将如玥拦在了宫外,仿佛只剩下奚落与轻贱。

芩儿无奈却赞许地对如玥一笑:“小主做得很好,越是谦卑越能自保。”

如玥弯了弯唇角:“宫中生存无外乎忍与争,既然眼下我争不过旁人,必然要学会忍耐。”

“天气这样炎热,不如小主在此等候,奴婢去找软轿来。”芩儿见如玥的额上、鬓边也竟渗出些许汗珠,不忍心她吃这样的苦,遂劝道,“小主身子娇贵,若是中了暑气,可怎么是好?”

“无碍,就是这样走走才更好。”如玥缓缓走在烈日之下,毒辣的阳光好似能将人的心烤化。芩儿撑着纸伞,伞上正是竹林清风的水墨画,只是再怎么清爽的意境也无法抵挡酷热的日光。

两人越走越慢,好似从承乾宫回永寿宫的这条宫道怎么也走不完似的。好容易回到永寿宫,却是连一盏茶的工夫也不到,承乾宫的小太监又来传话令如玥即刻就去。

如玥只管应了,换了件干爽的淡紫色宫衣便要起身,沛双恼得不行,连连拦道:“小姐,她这分明是故意刁难,你又何必要去呢!这还没进承乾宫呢,就已经遭了这样的罪,若是进了她的寝宫,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指不定怎么愚弄您呢!”

“这不是更好。”如玥眉开眼笑,“沛双,你只管多准备些藿香丸,说不定莹嫔娘娘一会儿还要遣我回来呢!”

如玥果然料中了莹嫔的心思,又被翠点拦在了承乾宫外:“如贵人,奴婢不得不说,我家娘娘成孕以来尤其见不得鲜艳的颜色,特别是红啊紫啊之类的。要是小主您不介意,能否换一身清凉点的。方才那件淡青色的不是蛮好么?”

芩儿虽然惯常在宫中服侍,也看不惯翠点那狗仗人势的模样:“既是衣裳不合时宜,奴婢这就回去替小主拿一件清爽的来,可总不能三番两次地劳烦莹嫔娘娘候着,不如让我家小主觐见娘娘可好?”

翠点冷漠一笑,那样子轻纵至极:“不是奴婢不愿意为小主带路,只是娘娘这会儿正与几位妃嫔在侧殿叙话呢,怕是不便。”

如玥拂去了鬓边的汗水,依然是笑容满面:“臣妾这就去换,还请姑姑在娘娘面前宽言几句。”心里细细盘算过,她与莹嫔真是说不好谁愚弄了谁,且这分晓就在眼前,并不用等得太久。

一来二去地几番折腾,如玥终于走进了承乾宫。

莹嫔一身月白色的水雾长裙,外面罩了一件海棠花开的彩绣坎肩儿。穿着倒是素雅,只是人难免显得贵气,与这样的衣着并不相称。

“倒是辛苦你了,这样酷热的天气,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莹嫔始终未看如玥一眼,只倚在贵妃榻上有气无力地说着这些话。翠点在一旁打着扇子,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惊扰了莹嫔。

如玥恭谨地施礼,垂首应道:“劳莹嫔娘娘挂心,才是如玥的罪过。得娘娘提点,是臣妾的福气,如玥当真是满心欢喜,又何来辛苦。”

莹嫔娇媚一笑,忽又生出满脸的不以为然:“话说得很是动听,可惜了。”精巧的面庞忽然闪过满面的鄙夷之色。莹嫔的表情在一瞬间变了几变,先是娇媚的赞许,随即是鄙夷,紧接着就是轻蔑与不屑,带着盛气凌人之势。

“可惜本宫不是皇上,你这番乖巧楚楚之言,对本宫根本没有一点作用。”莹嫔抚了抚手腕上的羊脂白玉串,漫不经心道,“这几日本宫总觉得疲倦得很,双腿无力又水肿得厉害,走路也有些吃力……”

如玥想起早上请安时,莹嫔对皇后说的那番“行动自如”的话,心中暗恨这女子虚伪、矫揉造作,可面上却还是恭敬地笑着:“娘娘风华绝代,明艳照人,即便是在孕中,风采丝毫不减,并不能看出双腿水肿的迹象。”

莹嫔缓缓抬起了身子,翠点机灵地将靠垫垫得更高,如玥拘礼不动,只是默默地压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好一会儿,莹嫔才开口:“行了,你且平身吧。拘着礼这样久,旁人不知晓,还当是我以大欺小,故意折辱了你呢!”

“臣妾不敢。”如玥缓缓起身,只觉得膝盖酸软得难受,小腿处也是酸麻得厉害,并不敢乱动,唯有咬紧牙根挺住。

莹嫔双脚一蹭,将自己的绣鞋踢掉:“方才如贵人不是说,本宫的双腿并不能看出肿胀来么?那就请贵人替我捏捏瞧瞧,毕竟推拿之术也是以按捏揉压为主,嘴皮子说得再利索,也不如动手实际。”

翠点抿着嘴一乐,很是赞同莹嫔的好主意。

如玥按捺住眉心的跳动,和颜悦色道:“臣妾从未学过推拿之术,只怕不知力道深浅,万一误伤了娘娘该如何是好?”

身后的芩儿径自上前一步,垂首恭敬道:“奴婢多年在宫中伺候,也曾跟御医请教过推拿术侍奉宫中的主子,自问手上是有些功夫的。不如由奴婢为娘娘推拿,以缓解娘娘的双腿肿胀酸痛之楚,可好?”

莹嫔勾了唇,语气却是不容置疑:“贵人是贵人,奴婢就是奴婢。你在宫中侍奉了多年,难道不会分尊卑轻重么?主子的身份,岂是奴婢可以僭越的?你又何敢大言不惭,竟要代替自家小主!”

如玥的心一凛,只听莹嫔决绝道:“翠点,掌嘴!”

芩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告饶:“莹嫔娘娘恕罪,奴婢并无僭越之心,只是怕我家小主不知轻重,无心伤及娘娘的凤体康健,有损皇上的龙裔啊。请娘娘明鉴……”

“岂有此理,是还敢诅咒本宫与龙裔么?”莹嫔双眉拧起,气势骇人,“翠点,你是耳朵聋了,没听见本宫的话么?”

翠点施礼道:“娘娘息怒,奴婢自会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深浅的宫婢。”

见翠点走上前来,如玥慌忙拦道:“莹嫔娘娘息怒,是臣妾愚笨,惹娘娘生气。千错万错,请娘娘看在如玥新入宫不懂事的分上,宽宥臣妾吧。臣妾虽然愚笨不可及,但终归知道勤能补拙。臣妾这就为娘娘推拿,还请娘娘饶恕芩儿。”

如玥说着话,立刻跪倒在莹嫔脚边,死命忍住了心中的厌恶与恶心,伸出手轻轻按在莹嫔的小腿处。

莹嫔孕中本就烦闷,再加上天气燥热,耳边又不安静,五内俱焚似的难受。如玥的手才在她的小足上按了两下,她就忍受不住了,一脚将如玥踢开:“这是怎么了,翠点,本宫说的话你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了?”

翠点连忙施礼:“奴婢不敢。”言罢起身扬手盖面,一个巴掌正落在芩儿粉嫩的面颊。这一声很脆,如玥一个趔趄跌坐在地,还未出手阻拦,就已响彻耳畔。

莹嫔何曾是想打芩儿,无非是借着芩儿的脸来羞辱当小主的如玥。连自己的宫婢都护不得,任由旁人惩治,这样的下马威是够狠够有气势,可是如玥并不会就这样退缩。

如玥匍匐着向前,折软腰肢,听着翠点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芩儿面庞的脆声,不禁落泪:“莹嫔娘娘恕罪,臣妾自会好好管教下人,再不会任由她们惹怒娘娘。只是娘娘身子金贵,实在不宜动气。”回首见芩儿的嘴角已渗出血水来,如玥忙劝道,“娘娘孕中,实在不宜见这些戾气,还请娘娘多为腹中的皇子着想。”

“皇子。”莹嫔听见这个敏感的字眼,眼底涌起了笑意,她是多么希望自己腹中的就是个精灵聪慧的小皇子啊。唯有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地稳固自己的地位,才可能荣登皇贵妃之位,凌驾于钮钴禄贵妃之上。

“罢了。”莹嫔莞尔一笑,“本宫差点忘了,如贵人也是钮钴禄氏,与贵妃同族。钮钴禄氏族不但出美人,且出的还都是伶牙俐齿的美人。不过会说话是好,也要看说得合不合本宫的心思。”莹嫔轻轻合上眼,似想到了什么,“你说得对,你这样没轻没重的实在不宜替本宫推拿。”

芩儿心头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莹嫔道:“既然不适宜直接替本宫推拿,那就替翠点推拿好了。待你的力道手法熟练了,再替本宫推拿不迟。”

“娘娘……”如玥仰起头,多有委屈的意味,“臣妾……”芩儿也是心疼得不行,慌乱道:“还请莹嫔娘娘收回成命,我家小主终归是皇上的如贵人,实在……实在……不能做这样卑贱的事呀,还请莹嫔娘娘恕罪。”

如玥细心地留意到莹嫔眼尾的抽搐,知道她是动了真怒,心中一阵欢喜——要的就是莹嫔大怒,惊动了阖宫上下。皇上若是来了,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翠点,将这个不知深浅的贱婢送去慎刑司,满嘴里胡言乱语地瞎嚼,本宫岂能容得!”莹嫔犀冷的眸光看得翠点不由得战栗。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反正这芩儿也出入慎刑司多回了,奴才们知道该怎么伺候。”

“不要哇,娘娘,不要哇,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娘娘饶恕了奴婢吧……”如玥看着芩儿哭喊不止,心中暗叹这芩儿的戏份儿做得不错。芩儿这样卖力,己的戏自然也不能差。如玥的眼泪瞬间翻滚着涌出眼底:“娘娘恕罪,臣妾愿意按照娘娘的吩咐,好好研习推拿之术,争取早日为娘娘效力。”

莹嫔转怒为笑,极尽轻蔑道:“也好,翠点,那你就坐好吧。”

翠点爽快地应了声好,得意地对芩儿道:“那就请芩儿姑姑再好好等等,反正慎刑司的规矩您也门儿清,等等再去也不迟。”

言罢,翠点坐好,褪去了绣鞋,高高跷起了二郎腿:“那就有劳如贵人了。”

如玥抬眼睨了莹嫔一眼,便跪着走至翠点身前。芩儿哽咽不止:“不要哇,小主,您千万不能。这事要传了出去,您往后还……”

“闭嘴!”如玥愤然道,“还嫌你说得不够多、不够错么?”

芩儿一个激灵,死命地忍住泪意,眼见着如玥将手轻柔地搁在翠点的小足上,羞愤难堪令她垂泪哽咽,再不能语。

“呦!如贵人,您没用过午膳吧这是,怎么才这点劲儿呢!按了等于白按,也太糊弄人了。”翠点嫌三嫌四的样子,着实讨厌。

如玥忍着恶心,赔笑道:“是,姑姑。”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莹嫔只觉得这会子总算舒心了,看着如玥跪倒在翠点身侧,一下下地按捏着,当真是解气。只是这样根本不算完,她仰起高傲的小额,轻轻侧了侧头,翠点马上会意:“哎哟,如贵人,您这样大的力道,是想要人命么?得亏了是奴婢,这要是莹嫔娘娘的小足,那还得了,你是不是存心的啊!”

“不是的,姑姑见谅。”如玥小心翼翼地缩回手,“是如玥失了力道。”

翠点愤愤不已:“那还不快点继续,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是。”如玥含着泪,小心翼翼地继续按下去。面上委屈忍让,多有求和之意,而内里的心思沉得很深,任是谁也看不出自己的盘算。

“你这哭丧着一张脸,是要给谁看啊!皇上若是看见你这个样子,指不定要怎么心烦呢!只怕将你扔出永寿宫也未可知。”翠点越说越过,完全忘记了如玥的身份。

再不济,如贵人也是小主,她翠点也不过是莹嫔身边的一条狗。

“朕喜欢与否,难道也是你区区一个奴婢胆敢妄言的吗?”皇帝威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玥如获大赦一般欣喜若狂。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他来救她了!

皇上与皇后先后走进侧殿,见如玥跪倒在翠点身前本就不悦,再看芩儿双颊红肿不堪,五指指印赫然分明,嘴角的血水尚未干涸,显然是受了刑,心中更是震怒。

皇后上前一步,看也不看莹嫔,却对翠点喝道:“大胆奴婢,竟敢忤逆小主,你家主子就是这样调教你的吗?”

翠点早已唬得面无人色,皇后的声音又是这样威严肃杀,着实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莹嫔的眉心一震,似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只轻巧而笑,起身施礼道:“皇上皇后驾到,奴才们怎也不通传一声。倒让臣妾失了礼数,未曾远迎。”说着话,莹嫔便穿好了绣鞋,预备起身。

皇帝伸手,要扶起倒在地上的如玥。翠点瞧着主子起身,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跪倒,谁知下脚的时候,一眼没看准,膝盖正跪在如玥纤细的小手指上。

如玥蹙紧了眉头,闷哼了一声:“皇上恕罪,臣妾手脏,只怕污秽了皇上的龙体。”

翠点仍然没有察觉,只顾着惊慌失措,甚至连头也不敢抬,眼里噙着死灰般的泪水。

“你起来。”皇帝对翠点道。

莹嫔有些错愕,皇上伸在如玥面前的手未收回来,怎么又让翠点起身,细看之下,这才瞧见如贵人的手指被狠狠压在翠点膝下,动弹不得。无奈翠点不敢抬头,莹嫔递不了眼色,只得另想法子。

可怜翠点光顾着害怕,还当是皇上在与如玥说话,没有任何回应的动作。

“皇后。”皇上不悦道,“你就是找了这样的人来服侍莹嫔么?”

“皇上息怒,臣妾有罪。翠点乃是莹嫔的家生丫头,以致臣妾未能及时洞悉其德行顽劣。”皇后也顺势跪倒告罪,“臣妾奉皇上之命执掌凤印,未能殚精竭虑,才使得后宫生出这样胆大妄为的狗奴才,竟胆敢忤逆贵人,当真是臣妾治下不严之过,还请皇上宽恕。”

常永贵见皇上使了眼色,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拎起翠点扔在一侧,动作迅猛,一气呵成,惊得众人合不上嘴。翠点只蜷缩着身子,瑟瑟不止,连哭也不敢出声。

“皇上,您这是?”莹嫔故作不解,疑惑道,“臣妾是好心,才传如贵人前来,传授推拿之术。只因臣妾有了龙裔身子不便,这才要翠点代替臣妾供如贵人反复研习。还请皇上明察。”

如玥听着莹嫔说了这许多话,无非意在提醒皇上她腹中怀有龙裔,心中不觉嫌恶,眸光却凄楚不定:“皇上,臣妾无碍。莹嫔娘娘所言不虚,是臣妾愚笨才惹恼了娘娘。之前娘娘午睡,臣妾来得不合时宜,后来又着淡紫色的衣裳,令娘娘气郁烦心,三番两次地激怒了娘娘,这才致使娘娘烦躁不安,气息不顺。翠点姑姑不过是维护自家主子,斥责了臣妾的不到之处。罪在臣妾,还请皇上息怒。”如玥句句为莹嫔开脱,句句又揭露莹嫔的跋扈。

皇帝听得明白,心中更加恼怒。皇后适时道:“皇上,您瞧,如贵人的手指肿成那个样子,还怎么能研习推拿。只怕是翠点这丫头故意为祸。”

“如玥,你先起来。”皇帝的口吻不容置疑,芩儿忙上前扶起了如玥:“小主,您没事儿吧?”

如玥摇了摇头:“惊动了皇上皇后,臣妾罪过。”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对皇后道:“慧清,你也起来。今日之事,归根结底都是奴婢的错。有错当罚,发落去慎刑司也就罢了。”

如玥心头一紧,明摆着是皇上有意袒护莹嫔,即便犯了这样的过失,皇上还是没有追究。

“皇上。”莹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径自朝着皇上扑了过来,“翠点自幼跟在臣妾身侧,请皇上开恩!念在臣妾怀着龙裔,离不开人伺候,请皇上饶恕翠点吧!皇上……”

莹嫔这一哭,翠点更是慌乱得不行:“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僭越如贵人,奴婢向贵人请罪,奴婢知错了。”翠点捣蒜般地叩首,先是朝着皇上,又是对着如玥。

然而皇帝好似看不见一般,冷声对莹嫔道:“若非你有孕在身,见不得血腥,朕必斩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奴婢。”皇帝丝毫没碰怀中的莹嫔一下,犀冷的目光多有厌倦之意,“你既然怀着龙裔,就安安分分留在承乾宫养胎吧,朕自会命内务府安排得体的侍婢来你宫里服侍。趁朕尚未改变主意,适可而止吧,休要再言。”

皇后淡漠地扫了莹嫔一眼:“皇上和本宫都对你这样好,你太令人失望了。”

莹嫔惊恐地睨着眼前的皇上,陌生、愤怒、无情,还有狠辣,再不复昔日的柔情,他何尝这样对待过自己?

这一切,全都因为一个人——钮钴禄如玥。莹嫔满腹的委屈化作怨恨,猛然回首,一个巴掌盖在如玥面颊。

啪的一声,震得如玥双耳嗡嗡作响,还未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面庞火辣辣地疼痛。

“莹嫔,你这是干什么?”皇后厉声道,“平日里当着本宫的面儿如何撒泼也就罢了,这会儿竟当着皇上,你太过分了!都怪本宫与贵妃对你忍让迁就,这才令你今日这般刁钻无德!”

如玥听清了皇后的话,柔弱无骨般跪倒在皇帝面前:“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皇后看在龙裔的面上,宽恕了莹嫔娘娘吧……”

随着话音渐落,如玥整个人摇晃着倒了下去。芩儿惊慌地哭了起来:“求皇上皇后救救我家小主。一日内顶着烈日往返承乾宫与永寿宫数次,必然是中了暑气。”

“常永贵,快抬软轿,先送如贵人回宫去,着人请御医细细诊治。”皇帝的口吻有些急促。

皇后听得分明,附和道:“多请几位御医来瞧,如贵人身子方好不久,怎能受得起这样的折腾。赶紧着,都别耽搁了。”

“皇上……”莹嫔啜泣道,“是臣妾不好,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饶了翠点这一回吧!”

皇帝睨了莹嫔一眼,愤然道:“今日之事,若朕一味偏私护短,这后宫想必再不会安宁了。你好好待在承乾宫闭门思过吧,无朕旨意,再不得外出生事。皇后,你留下善后吧,朕去瞧如贵人。”

莹嫔瞪大双眼,绝望地看着皇上离去,好半晌才哭出了声音:“翠点,是我连累了你。翠点,翠点……”

翠点匍匐至莹嫔脚下:“小姐,奴婢以后不能再侍奉您了!”

主仆抱头痛哭,令人动容。皇后立在一侧,只看不语,好半晌才吩咐德宝道:“把人送去慎刑司。皇上既然下了严旨,本宫也无可奈何。”

莹嫔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起身,抹去泪痕,一把扯住皇后的衣袖:“何以皇上这时候会来承乾宫,莫不是皇后娘娘您的精心安排吧?”

皇后任由她扯着自己,丝毫不介意的样子:“是又如何?”

莹嫔愤恨不已,出言无状:“所以你与贵妃根本没有两样,生怕我腹中的龙裔会撼动你的地位,才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置我于死地。”

“那又如何?”皇后依然是不屑地笑着,轻轻丢开莹嫔的手,“能猜中旁人的心思算不得什么本事,最紧要是令人不知自己的心思。更何况,你在皇上身边这些年,竟始终摸不透皇上的圣意,这才是最愚不可及的。”

皇后轻轻抚摸莹嫔怒意盎然的脸颊:“若论及美貌,你比之如贵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她才十六,还不到女子最风韵的年岁。可若比之智慧心思,你简直蠢钝如牛。”

“你说什么?”莹嫔愤恨不已,杏眼圆珠恨不得瞪出来才好。

皇后嗤之以鼻,饶有兴致:“如贵人虽入宫晚,可就知道皇上哪儿疼哪儿痒,自然会伺候得比你妥帖。至于你,好好安胎吧!稍后,本宫自会安排可心之人替翠点好好侍奉在你身侧。”

莹嫔双眼满是血丝,红得吓人。尽管她死命咬住下唇,竭力不让自己落泪,却还是泪珠涟涟,直至德宝拖着惨叫的翠点消失在承乾宫内,她才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人心本就是最难测的,尤其是在这后宫之地。

当年若非皇后提携帮衬,她又怎么会这样容易地分走贵妃的恩宠?这些年的有恃无恐,也多半是因为身后有皇后的扶持。可惜时移世易,皇后为防她日渐得势成为第二个贵妃,自然是要抛弃这枚棋子。

看清了症结,莹嫔苦笑道:“卸磨杀驴,今时今日只怕如贵人才是皇后最堪用的那枚棋子。”

酸涩的泪水顺着眼眶直流进了自己的嘴里,莹嫔将手轻轻搁在自己腹部上。唯有这个孩子才是她最后的希望。

“妹妹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这会儿可还觉得头昏么?”如玥醒转过来,眼前陪伴之人竟然是郭络罗氏。

如玥诧异不已,声音沙哑微弱:“玉淑姐姐,你怎么会来?”

沛双听见了动静,紧忙走了进来:“小姐,您总算醒了。多亏了郭络罗小主一直照料在侧。”

玉淑微笑道:“瞧你说的,好似我一个人的功劳。皇上这样担心,御医们怎会不尽力,所用的方子、药材都是顶好的。我不过是深夜陪伴,扭了几次帕子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功劳,无非是尽点心罢了。”

如玥才苏醒,还是觉得有些难受,思维也略微迟钝了些。想来奇怪,沛双只知郭络罗答应与自己惯常不和,又怎么会让她进来陪伴自己。向玉淑姐姐言谢的话到唇边却变了意思:“姐姐怎么来了?不怕让人发觉我们是旧相识么?”

玉淑嘟嘴别了头去,假嗔道:“我这担惊受怕地照料,倒让你觉得多余了。我看我还是尽早回去的好,省得你不领情,反而还诸多疑虑。”

“哎呀,好姐姐。”如玥急得不行,伸手去拉玉淑,却不慎弄疼了伤着的小指,“哎哟!”

“快别乱动了,我不走还不行么。你瞧,外面这样黑,我总要等黎明时分才回宫吧!”玉淑心疼如玥,这样精巧俊俏的女子,浑身伤痛又惨遭羞辱,着实令人不忍,不由得满腹辛酸往外翻涌,险些就掉下泪来。

“可不是,天还黑着呢。”沛双递上热汤药,细细说来,“若非小主将我家小姐昔年随身的玉佩拿与我瞧,这三更半夜的,奴婢还当真是不敢让您进来呢!”

玉淑颔首,似明白沛双的意思:“我本也不该来的,毕竟人前我与如玥妹妹交恶。只是,才入宫这些许日,妹妹就伤啊难啊的没个完,实在让我安不下心。”

说着话,玉淑攥紧了如玥的手,愧疚道:“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太肆意妄为,在顺贞门外故意挑事,做得失了分寸,才引来众人侧目,连累妹妹无辜受罪。我越想心里越慌,越慌就越捺不住性子,这才连夜来瞧你。这会儿你醒过来了,我这心也总算踏实些了。”

玉淑接过汤碗,一勺一勺地吹凉,慢慢喂如玥吃。一碗药喝下去,如玥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也足了:“这寝室灯火通明,我倒也没留心时辰,难为姐姐肯这样待我。”

玉淑为如玥拭去嘴角的药渍:“快别说了,弄得好似我刻意要你称赞一般,羞杀了人。”

如玥和玉淑笑容相应,只是两人心意相通,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声戛然而止。沛双乖巧地退了出去,掩上门由着她们说话。

室内再无旁人,如玥才正经了脸色,道:“顺贞门外,姐姐故意与我生事,才真真儿是保全了你我。”

“此话怎讲?”玉淑不解道。

“若非如此,我怎会有三灾八难的福气。”如玥神秘一笑,眉眼中含了几许得意,“托赖姐姐的妙计,后宫里众人只以为我空有美貌,且跋扈无脑,于是三番两次地寻衅于我。”

玉淑明白了如玥的意思,会心一笑。她眼中的如玥,果然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总会将事情看得详尽透彻,一点没变。

“也许妹妹说得有理,但锋芒太露,总归不是好事。”

室内的灯光映着淡紫色的帐帘,透着幽幽的冷,如玥床榻上的锦缎也是藕荷紫,看着令人感觉十分清凉。光线衬托出如玥肌肤清冷的白腻,令玉淑看得入迷。

“姐姐说的正是妹妹心中所思。”如玥坦言道,“只怕经过莹嫔之事,宫中众人更容不得我,头一个便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了。”

“贵妃自然要防,但其根基稳固,早年又得皇上宠爱。如今恩宠虽不比往日,但终归是有子嗣可依的。且三皇子也深得皇上的喜欢,贵妃能依仗皇嗣,实在是不易对付的。何况世事总有玄机,妹妹觉得莹嫔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么?”玉淑始终放心不下,“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狠心,实在是对敌人仁慈,等同于自取灭亡啊!”

“姐姐提醒得极是。”如玥似被人突然点醒,猛然想起在承乾宫的情景,“我忽然想起,莹嫔刁难我受责于皇上时,言行无状不说,且冲动肆意,根本瞧不出她内心的缜密细致。起初我还以为她因翠点受罚乱了心智,细想才觉得,竟多半是有恃无恐。”

玉淑喃喃地重复着如玥的话:“有恃无恐,有恃无恐?难道……”

“皇后才是莹嫔背后之人?”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言罢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碍于夜色,这笑声压抑得很低,却是发自内心。

如玥思忖了片刻,饶是如此觉得:“既然皇后有心斩断莹嫔的恩宠,就必然是觉得莹嫔羽翼过于丰满了,想必是越来越难对付。然而话说回来,在此时当机立断,又借我之手,无非是想重新扶植自己的势力,目的——莫不是与贵妃抗衡?”

“你是说,皇后等不了太久了。只怕若是再不除去贵妃,随时会危及她的后位?”玉淑来回思虑如玥的话,心中了然,“这一招真是厉害,斩掉成孕的莹嫔,顺势将恩宠与贵妃均分。甚至还能借你引起贵妃与其他人的注意,将你置于险地,反而能保全自身的安稳!”

玉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许是说得连自己也害怕起来,少不了蜷缩了身子,却也庆幸这样一早,就能清清楚楚地看清皇后的动机。

如玥郁结难纾,轻叹道:“如今我倒成了皇后铲除同党的刽子手了。旁人皆以为是我存心献媚,只求依附于皇后的势力往上攀爬,才这般不择手段。”

玉淑的眉头蹙起:“是呀,这是一条荆棘遍布的路,且走上去了,就再无退路可寻。无论你的动机是什么,旁人都容不得你去。”玉淑忽然握紧如玥的双手,“姐姐愿为妹妹分忧,效忠于贵妃,以策万全。”

“这……”如玥忧心,显然为难的样子,乌黑的睫毛阴郁了眼中的感激,“若得姐姐里应外合,自然是如玥的福气,只是我实在不忍心姐姐为我犯险。如若被贵妃知悉究竟,姐姐恐怕……”

玉淑将食指靠在如玥唇边,只觉得唇瓣湿润,很是舒服:“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保全了你,也就是保全了我自己。我知道如玥你定不会辜负咱俩自小的情分,既然如此,何须分得这样清楚。”

如玥直起身子,紧紧回握住玉淑的双手:“自入宫以来,我看见的只有机关算尽,人心叵测,唯有姐姐待我真心实意。我钮钴禄如玥今夜对月起誓,必定与姐姐有福同享,患难与共。若生出异心,必死无葬身之地。”

“瞧你,这样认真,我又岂会不信你。”玉淑暖融融地笑着,双眸满是喜悦,“妹妹看见的,也不尽然都是不好的吧?你终归还是瞧见了什么什么的好了吧?那可是旁人怎么也瞧不见的!”

如玥不解,然而玉淑姐姐的双眸满是玩笑之意,仿佛在说一件天大的乐事。如玥疑惑道:“什么什么的好啊?姐姐说的话,我可听不明白!”

“自然是皇上爱怜用心的好喽!”玉淑开怀,生生笑得腹部酸痛。

如玥难得露出少女般的羞赧:“姐姐取笑我。”言罢就伸长了手臂,挠玉淑的痒。

一个追一个躲,一室内,两个俏皮的女子谨慎低沉地欢愉着。

四更时分,如玥唤了沛双护送玉淑回长春宫去:“玉淑姐姐,天还未亮,一路上你自己要当心。毕竟沛双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巧妙地避人耳目是不会有问题的。至于我们商量好的计策,也要慢慢来,千万别让自己犯险。”

玉淑也很是不舍:“妹妹也宽心,好好将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一切都才刚开始而已。”

两手相握,却又不得不分开。大家虽都困在这后宫之内,下次这样畅所欲言地谈欢,却不知道是何时了。

送走了玉淑姐姐,如玥也起身装扮。所幸之前食用了好些绿豆糕、藿香丸,暑气消退得差不多了,只是面庞的红肿并未彻底消退,也正好以此借口闭门不出,任由宫外漫天的流言肆意乱飞。

就在如玥独留寝宫韬光养晦之时,后宫传来噩耗,贵妃诞育年仅三岁的皇七女缘静夭折了。

如玥倚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静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悲凉。皇上膝下的皇子不多,公主也寥寥无几,何以后宫里的孩子都这样命薄。心想或许贵妃伤怀,该没有心思与皇后争斗了吧?然而如玥哪里知道,后宫瞬息万变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也不会有停止的那一日。

- END -

岩前镇--

2021年12月,岩前镇被命名为2021年度福建省森林城镇。2020年12月,福建省爱卫办命名岩前镇为福建省卫生乡镇。2014年7月,岩前镇被国家住房城乡建设部等七部委确定为全国重点镇。岩前,原称“岩前城”。宋时属禾平乡,明洪武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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