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留学生，逃离烽烟中的哈尔科夫

文 / 陈龙 编纂 / 漆菲

排版 / 陈婕洺

“原本方案3月来利沃夫旅游，没想到（如今）是以‘灾黎’的身份。”当地时间3月2日，颠末20多个小时的困难跋涉，中国留学生李金泓（化名）和几位同砚从乌克兰东北边部的哈尔科夫分开了西部的利沃夫。

当地时间3月2日中午，李金泓一行抵达宁静的利沃夫市，当晚前去匈牙利。

逃离了哈尔科夫的隆隆炮火，李金泓在这里看到了很多有着维也纳作风的尖顶修建，和漫天翱翔的鸽群。利沃夫市是乌克兰西部的交通枢纽，临近波兰、匈牙利。

近一周以来，哈尔科夫不休处于俄乌战事的前沿。它紧邻不久前被俄罗斯总统普京供认的“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也是与俄罗斯交界的流派。作为经济、军事、产业重镇，这里从一开头就成为俄军争取的要地。

开战以来，多量中国留学生滞留哈尔科夫。仅经过本身以为、小范围活动致使当地媒体和交际资讯，已让他们感受恐惧。场面从炮弹震碎玻璃、断水断电，渐渐晋级为十几米外的枪击和爆炸。学生们只能躲进暗中走廊，乃至深夜也要关掉电灯，以防成为打击目标。

分开利沃夫后，李金泓见到了来自哈尔科夫、基辅等都市的中国留学生。接着，他们可以乘坐大巴前去周边国度。当地时间3月2日晚，包含李金泓在内的100多位留学生在中国大使馆的和谐下，踏上了前去匈牙利的旅程。但如今，仍有一些中国留学生尚未分开，被困在学校的地下室里。

突如其来的战争

李金泓本年25岁，是哈尔科夫国立艺术大学的一名在读研讨生。该校建立于1917年，前身为哈尔科夫国立音乐学院。他于2019年分开该校就读齐唱指挥专业，原方案于本年5月毕业。

2月24日清早，李金泓被剧烈的炮火声惊醒。深夜中，他掀开窗户。这座都市原本处于甜睡中，劈面几座大楼没有亮灯，街道上掩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路灯还亮着。但远方正不休传来闷声的火炮声。

一切人都没想到战争来得这么快。“战争来了”的第一个信号，直接就是俄军的飞机和枪炮。炮声越来越近，窗户地表的震动感也变得分明。

当天中午，李金泓去四周的地铁站走了一趟，站要地表、台阶两侧坐满了遁迹的人，包含白叟和孩子。另一些人拉着行李箱，提着矿泉水桶，乘车分开。

24日开战当天，哈尔科夫市多量市民到地铁站遁迹。

到了傍晚，李金泓分开超市，看到当地住民纷繁在超市置办物资，收银台前排起长队。“当地住民终于熟悉到战争到临了，一切人都在屯粮。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此时，李金泓还心存一丝侥幸，“渴望这场仗打不起来。”

没想到，就在25日，他履历了有生以来最恐慌的一天。这天，他在本人的交际媒体平台接连公布了17个视频。

由于处于俄乌战争的最前线，能看到的战争场景也多了起来。起先，李金泓从当地伙伴的交际账号中不休看到两军交火的场面。一辆乌克兰坦克被精准打击，熄灭冒烟；一枚俄罗斯巡航导弹划过天空，击中哈尔科夫四周的丘古耶夫（Chuguev）机场，接着冒起赤色火光，黑烟冲天而起；一处位于烽烟中的住民区被炸得破坏，各处废墟和玻璃碴。

从没履历过战争的李金泓有些蒙了，他不由思索，战争毕竟给老百姓带来了什么？

乌克兰媒体Censor.Net报道了一些战争中的严酷情形。一栋衡宇被炸后，消防员用肩扛着水管，向上喷水灭火。被导弹轰炸事后的住民区，一位身穿羽绒服的年轻女性头上缠着白纱布，满脸鲜血，紧握衣领的手上也沾满了血。一位住民的住所被炸，房内堆满杂乱的家具，他在屋中步履维艰。

李金泓还看到一张照片，一位四五十岁的女性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抹着眼角的泪水。她的前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举着一块纸板，写着“中止在乌克兰的战争（STOPWAR IN UKRAINE）”。

25日，俄乌两军交兵会合在哈尔科夫市东北边朝向几英里处的齐尔库尼村（Tsyrkuny）。依照当地当局的说法，俄军在哈市北面、东南方面多点与乌军交兵。

在哈尔科夫，整座都市如今堕入停摆，餐厅、超市、药店都闭门谢客，被炸弹点火事后的路面、护栏变成玄色，分布着炸药残渣。火焰还在熄灭着。

烽烟与大雪交织在一同。一位乌克兰同砚掀开窗户，整个都市被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中。氛围里雾气蒙蒙，天空中炮弹飞行，不休发射宏大吼叫声。远方的乡村和树林中闪灼着一片兵器交兵的火花，并腾起阵阵白雾。

留学生宿舍被触及

哈尔科夫的预警办法也不休产生厘革。前一天还挤在地铁站的老百姓们，如今以前回抵家中。随着烽烟伸张，都市上空不休拉响防空警报。

李金泓看到一个视频：一家人躲在窗户后看外表，忽然空中飞来一架战役机，发射出的炸弹擦着窗户已往。屋子震动时，孩子吓得大哭，跑进屋内。他的妈妈不休喊着孩子的名字。李金泓说，“孩子被战争损伤的心灵，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康复。”

不但孩子，成年人也闻风丧胆。枪炮声停歇的时分，他和几位男同砚走出宿舍，此中一位站在门口的雪地里吸烟。很快，阴森的天空中又响起枪声。李金泓吓得赶忙跑回宿舍。

此时，一切留学生都被战争的气氛攫住了心。有人躲在一扇小窗户后方，紧盯着外表。更多人统统坐在宿舍走廊的地上。

开战前两天，哈尔科夫的留学生还比力淡定，宿舍楼水电也正常。

烽烟很快迫近学校。两名乌克兰女学生出门采买物品，在十米以外遭遇爆炸，她们吓得跑了归来回头，坐在门厅决裂的地板砖上喘息、咳嗽，直拍胸口。

哈尔科夫的剧烈战况不休持续到深夜。一团宏大的火光在远处升起，火云不休变大。一位中国留学生掀开窗户，看到乌黑夜空中升起几百发赤色枪弹，像烟花一样。这名男生惊叹，“我的妈呀，好茂密啊！”

由于担心宿舍楼成为空袭目标，学校要修业生们夜里关闭一切灯源。宿舍楼一片暗中，只留下一两处逃生指示灯。

2月26日清早，由于宿舍楼外产生了枪击事变，学生们赶忙从一楼遁迹区撤回到二楼寝室。这一夜，一切人都无比恐慌。由于网崇高传了一些庞杂信息，留学生担心被不法分子针对，连夜撕毁了一个月前才贴上去的对联。

约莫是一天一夜的战役斲丧了两边的力气，后半夜相对宁静了一些，早上的火炮声也远了一些。李金泓和室友们赶忙做了一顿饭：米饭、胡萝卜丝、土豆炒牛肉，几多增补了一些能量。各位开头互相见告一些必要的避险办法。好比把窗户贴上胶带，把床从接近窗户的一边移到房间中央。

到了26日中午，战役又剧烈起来。市内的莫斯科区产生炮击，中国留学生宿舍也被触及。“刚刚一颗炸弹在我四周30米支配炸开了。”李金泓在视频中喘着气说，“各位一定要离玻璃和门远一些，不然玻璃扎在脸上，约莫很伤害。”他的两位男同砚积极搬动宏大的衣柜，挡在窗户一侧。

宿舍四周也产生爆炸，玻璃震碎。

2月27日，市内持续震耳欲聋的炮战。李金泓看了一下外表的街道：空无一人，没有车辆，只是偶尔会有坦克颠末。

此时，学校关照，即将停水了。停水前，李金泓找到一切能找到的容器——矿泉水瓶、盆子，盛满了水，准备欢迎更恒久的战区生存。

分开乌克兰后，李金泓不休比力体贴局势政治。在俄乌交恶，尤其是21日顿巴斯的两个“共和国”被俄罗斯供认“独立”后，即使当地人没什么以为，李金泓以前以为战争临近。那两天，他去超市置办了很多食品屯在宿舍。24日战事产生后，同砚们分红小组，互相照应。李金泓也会分一些食品给那些储存不敷的同砚。

但是，情势在28日进一步变坏。早上，防空警报拉响后，宿舍四周产生剧烈爆炸，升起蘑菇云。半小时后，宿舍四周又产生爆炸。遭到惊吓的学生们团队撤离到遁迹层。“事先没人语言，由于我们真的累了。”

遁迹层在地下，是个关闭的空间。局促走廊里，一侧坐满了学生，另一侧留下通行。各位低着头，一声不响，有的人不休刷手机。

2月28日，哈尔科夫的战役场面晋级，两次爆炸产生在宿舍四周，学生们躲到地下遁迹层。

李金泓说，开战以来，各位没有特别恐惧，不休在等候中国大使馆的撤侨关照。24日至27日，各位以为成绩不大。但到了28日，当发觉基辅、敖德萨开头显现撤侨迹象的时分，哈尔科夫却毫无动态，这时，各位才开头担心起来。一些同砚以为，24日至27日是撤离的最好机会，“如今，这座都市更多只能自救。”

逃离哈尔科夫

2月28日上午10时，哈尔科夫市当局经过手机短信发来官方关照。“民防部分告诫！宵禁在哈尔科夫从18时到（越日）6时奏效！待在家里或遁迹所！克制步行或开车穿过街道……坚持冷静，坚持纪律。”

此时，微信群里纪录的撤侨名单人数到达257位。来自使馆方面的关照说，“如今由于情况特别，不便利一致举动，以是化整为零，各位本人想办法处理出境成绩。去到摩尔多瓦大概周边其他国度的，当地大使馆会帮助包机。”该关照还提到，“可从前去的邻国包含摩尔多瓦、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匈牙利、波兰。路上务必注意宁静！”

李金泓说，在哈尔科夫，大使馆真实“力所不及”，“仅有先抵达利沃夫、敖德萨，才干取得协助。”

28日白天，他的几个同砚“冒着炮火”打车前去哈尔科夫火车站，坐上了前去西部的火车。“到火车站的这段路很伤害，只能看运气了。”李金泓说，如今的困难主要是怎样前去火车站。

哈尔科夫有一个打车软件，从他的学校到火车站约20分钟车程，平常车费折合人民币仅8元。但如今，依照之前撤离的人传授的履历：一定要把价格拉到最高，好比1000元人民币。

接着是忧伤的一夜。一位有车的同砚不休犹豫：假如开车，车就要停在火车站，假如遭遇炮火，车就报废了。但在当晚，就算1000元的打车费也没能叫到车。

3月1日清早2时，群里收到大使馆的消息，称乌铁官网公布关照，自克日起开设从基辅、哈尔科夫等都市发往乌西部都市及邻国的专列，一切他国人民可持护照乘车。

李金泓和其他几个同砚立刻起床拾掇东西。那位有车的同砚也下狠心说，“大不了我车不要了。”

他们先绕道四周高校，包含李金泓在内统共接上了6个同砚。“有的学校更远，好比哈尔科夫国立航空航天大学。”李金泓有些遗憾，“我们把能带的都带上了，太远的真实没办法了。”

早上6时，他们开往火车站。一块上照旧炮声隆隆。去了火车站，候车厅的人们扶老携幼，拉着旅游箱，但大多是当地表孔。

就在8时，哈尔科夫市中央广场产生宏大爆炸。之后的视频体现，俄军的巡航导弹击中了市当局大楼，多辆汽车被炸毁。事先，火车站也产生了爆炸，李金泓一行正在列队。“整个大厅都在摇摆，头顶的玻璃被震碎了。”

3月1日，除了市当局遭轰炸，大学宿舍不远处也堕入一片火炮的大海。

11时，他们总算搭上了切合的车次。如今，乌克兰的火车一概无偿。“挤得上去，你就宁静了。”李金泓说。

列车一块向西，穿过波尔塔瓦州后，进入基辅州。这时，各位又告急起来，由于基辅也是战区。夜晚到临，乘务员不休呼唤，要求各位将灯熄灭，也不要开手机，不要发射任何光芒。因此，很长一段路上，车里车外都是完全的乌黑。

手机舆图上，赤色的水滴形坐标徐徐挪动，颠末基辅市波兹尼亚基区，北边是第聂伯区，前线是第聂伯河、河岸购物中央、佩切尔西基区以及洞窟修道院……

李金泓曾多次拜访基辅，如今心中升起一股凄惨。“这是一座宏大的都市，但如今，以前灯红酒绿的都城一片死寂，什么声响都听不到。”透过车窗往外看，仅有第聂伯河右岸留下了一小片灯光。

当地时间3月1日深夜，火车“寂静”穿越基辅，窗外的基辅“如同死城”。

另一方面，他们也提心吊胆。“从东往西要穿越第聂伯河，我们担心过桥的时分遭到炮击，那就完蛋了。”告捷颠末基辅后，火车曾在一个场合停了近一个小时，再度引发各位的担心。幸而之后又启动了。

仍有留学生滞留

由于火车上没信号，3月2日一早，李金泓才收到学校的消息。

一个视频里，在挂着“DIAMOND CITY”（钻石城）招牌的一栋大楼外，大片修建遭到剧烈炮击，火光四起。

李金泓渐渐了解到，3月1日，哈尔科夫遭到开战以来最剧烈的打击。

他地点的宿舍楼这次没能幸免。李金泓打电话问一位中国同砚，对方回复两句之后，便表现“不想语言了”。“以为他以前被炸蒙了。”李金泓了解到，宿舍楼内的玻璃由于不是钢化玻璃，都被震碎了。幸而这位同砚没受伤。

但据李金泓了解，几位当地同砚受伤了。他还收到消息，哈尔科夫国立大学一位传授也在3月1日的轰炸中被炸死了。这时，李金泓等人才感受他们做出的逃离决定是何等准确。

3月2日，来自基辅、哈尔科夫等地的100多位留学生抵达利沃夫。

李金泓地点的哈尔科夫国立艺术大学有200多位中国留学生，很多人以前自行撤离，但仍有少局部人滞留。“我还在跟这些人取得接洽。他们的家人都担心死了。”火车上，一位学生的母亲给李金泓发来信息，称她接洽不上本人的孩子。

一位滞留的中国留学生在微博上写道，“我们天天待在宿舍，灯都不克不及开，门也不克不及出，超市里水、米、面、肉全都买不到。不晓得还要多久才干撤离。”

另一位留学生发的图片体现，地上放着4个插线板、6个挪动充电器，旁边连着几十部手机，一群学生围坐周围。

3月1日，哈尔科夫国立航空航天大学的留学生称，188名学生滞留该校。

“现在我在哈尔科夫国立航空航天大学。这个学校有188名中国学生，绝大局部是公派留学，由南昌航空大学和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派出。现在一切人都在学校地下室。”这名留学生说，“战况愈演愈烈，今天哈尔科夫市中央广场被轰炸，我们的宁静得不到确保。”

他们渴望能像南部口岸都市敖德萨的留学生们一样，撤到摩尔多瓦或罗马尼亚。但此时，哈尔科夫枪炮齐飞，战役仍旧严格。

正如一位留学生所说，想从哈尔科夫撤离的确太难，“火车6小时就能到莫斯科，但去基辅却要10小时，去西部利沃夫要16小时，去南部敖德萨也要13小时。”更何况，“我们留学生没有车，打不到车，地铁没开，由于都用作了防空泛，怎样去火车站也是个成绩……”

回望已往这一周，李金泓说，“最开头是猎奇，厥后是告急，再厥后约莫会有点绝望，但徐徐又迎来一些曙光，再到如今总算安心了。”

在前去利沃夫的火车上，李金泓碰到乌克兰的一家四口，李金泓抱起他们的猫咪。

火车上，他们与来自乌克兰的一家四口坐在一同，后者还带上了一只猫、一只狗。“两一局部的车厢，最初挤过来十一局部。”阔别了哈尔科夫战区，各位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脸上有了愁容。李金泓像抱孩子一样，抱起谁人装猫的袋子。一个乌克兰小女孩坐在劈面，她的眼神明澈，如有所思，透过丝网与橘色的猫咪对视。

在前去利沃夫的火车上，乌克兰小女孩与猫咪对视。

当地时间3月2日中午，李金泓等人抵达利沃夫市的过境会合点。在这里，他们被安插上一辆大巴车，于越日前去匈牙利。

而在2日晚，中国驻乌大使馆公布消息称，“俄方公布创建针对基辅市、马里乌波尔市和哈尔科夫市布衣的宁静撤离通道，请各位眷注。”仍未分开哈尔科夫的一位中国留学生说，他们或将于3日经过宁静通道分开。